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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霧嫁

藥簍沉甸甸壓在肩頭,里面是些炮制好的甘草、當歸,分量不輕,壓得陳觀肩背發酸。這趟走的并非尋常官道,而是抄了近路,穿行于荒涼的老牛嶺。周遭是濃得化不開的霧,灰白、濕冷,黏膩地纏繞著嶙峋的山石和枯瘦的老樹,幾步之外便混沌一片,連腳下的碎石路都模糊不清。空氣凝滯,只有陳觀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鞋底碾過碎石的沙沙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一絲極不協調的聲響,硬生生穿透濃霧的帷幕,撞進耳朵里。

起初很微弱,像隔了幾重山,斷斷續續,不成調子。陳觀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那聲音在凝滯的濕冷空氣中頑強地鉆著,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是嗩吶!尖銳,高亢,透著一股子非人的、直鉆腦髓的喜慶勁兒,在這荒無人煙的鬼地方顯得無比詭異。

一股寒意順著陳觀的脊椎猛地竄上來,比這濕霧更刺骨。送親?誰家會在這種時辰,挑這種地方接親?他下意識地往道旁嶙峋的山巖陰影里縮了縮,屏住呼吸。

迷霧深處,影影綽綽的紅色緩緩浮現、蠕動,仿佛從濃稠的灰白里滲出血來。

隊伍近了。

八個“人”抬著一頂蒙塵的大紅轎子,轎簾低垂。前后簇擁著提燈的、執扇的、捧盒的“人”。他們身上的紅衣紅得刺目,像是新糊上去的,鮮艷得與周遭死氣沉沉的灰白格格不入。臉,全是僵硬的慘白。兩團圓圓的、過于濃重的胭脂硬生生抹在顴骨上。眼睛是畫上去的黑窟窿,空洞地“望”著前方虛無。沒有呼吸的起伏,沒有腳步的聲響,只有一種極細微、連綿不絕的“沙沙”聲,如同無數干燥的紙頁在輕輕摩擦。他們踩著一種僵硬到令人牙酸的步伐,整齊劃一地向前挪動,每一步都像關節銹死的木偶被強行掰動。

陳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紙人!全是紙糊的!一股濃烈的、混雜著劣質顏料、陳年紙張和…某種說不出的腐朽土腥味,被濕冷的霧氣裹挾著,直往他鼻腔里鉆,熏得他胃里一陣翻騰。他把自己更深地嵌進冰冷的巖石縫隙里,只盼著這詭異的隊伍快些過去。

就在轎子快要與他藏身的山巖平行時,異變陡生!

轎子前方,那個吹著嗩吶的紙人,它那畫得夸張上翹的嘴角,竟毫無征兆地、極其僵硬地向下一撇!那顆涂得鮮紅的腦袋,伴隨著脖頸處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干燥紙張摩擦的“嘶啦”聲,竟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扭轉過來。空洞的眼窟窿,直勾勾地對準了陳觀藏身的陰影!

陳觀渾身血液瞬間凍結。他想移開目光,想閉上眼睛,身體卻像被無形的冰釘住,動彈不得。紙人慘白的面孔在濃霧中清晰得可怕,尤其是那兩團腮紅——此刻正像浸了水的劣質胭脂,一點一點,沿著慘白的臉頰往下“流淌”,暈染開兩道濕漉漉、暗沉沉的血痕。

那空洞的黑窟窿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凝聚,死死地“盯”著他。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毫無征兆地打著旋兒刮過。風不大,卻帶著刺骨的寒意,精準地撲向那頂蒙塵的紅轎。

厚重的猩紅轎簾,被這股邪風猛地掀開一角!

時間仿佛凝固了。陳觀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那轎簾掀開的縫隙里。光線昏暗,只能勉強窺見轎中端坐著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身影,蓋著厚重的紅蓋頭,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姿態僵硬得如同木雕泥塑。

然而,那垂落在猩紅嫁衣袖口外的手腕——一只骨節分明、屬于女子的手——手腕上,赫然戴著一只鐲子!

陳觀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隨即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他的肋骨。那只鐲子!水頭極好,通體翠綠,在昏暗的光線下幽幽流轉著熟悉的溫潤光澤。鐲子內圈,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斜向裂痕——那是他年少時一次魯莽失手磕碰出的瑕疵,當時心疼懊悔了許久,后來卻成了獨屬于他們兩人的隱秘印記。

“阿…阿云…”一個塵封了二十年、早已在唇齒間磨滅的名字,帶著血氣和銹味,被陳觀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了出來,聲音嘶啞破碎得連他自己都心驚。是柳云!他二十年前投崖自盡的未婚妻!她當年穿著嫁衣躍下懸崖時,手腕上戴著的,就是這只翡翠鐲子!他親手給她戴上的!

轎簾掀開的那一瞬,似乎耗盡了那股邪風的氣力,簾子緩緩垂落,眼看就要重新隔絕那恐怖的景象。就在簾子即將合攏的剎那,那交疊在膝上的、戴著翡翠鐲子的手,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一只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手,緩緩地、帶著一種非人的遲滯感,抬了起來,指尖竟微微探出了轎簾之外。

緊接著,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不是從花轎里,更像是直接貼著他的耳膜響起,又像從濃霧深處每一個角落同時滲出。聲音幽幽的,帶著一種陳年舊物般的空洞,卻又無比清晰地鉆進他的耳朵里:

“阿觀……”

是他的小名!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這樣喚他!這語調,這腔調,模糊又清晰地勾連著記憶深處那個溫婉羞澀的少女!是柳云的聲音!

“留下來……”

那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蠱惑和幽怨,絲絲縷縷纏繞上來。那只探出轎簾的蒼白手指,對著陳觀藏身的方向,極其緩慢地勾了勾。

一股巨大的、難以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陳觀的心神。恐懼如同冰水,瞬間將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四肢百骸都凍僵了。可在這徹骨的冰寒之下,一股滾燙的、混雜著無盡愧疚和二十年蝕骨思念的洪流,卻洶涌地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柳云!那是他的柳云!她就在轎子里,在喚他!

他忘了那些僵硬的紙人,忘了那流淌血淚的嗩吶手,忘了這彌漫天地、令人窒息的濃霧。巨大的悲傷和一種近乎贖罪的沖動徹底淹沒了他。他像被無形的線拉扯著,猛地從藏身的巖石后踉蹌著沖了出來,雙眼死死盯著那頂猩紅的花轎,嘶聲喊道:“阿云!是你嗎?阿云!我……”

后面的話被堵在了喉嚨里。

就在他沖出的瞬間,整個紙人隊伍倏地停滯!所有僵硬前行的紙人,無論抬轎的、提燈的、執扇的,在同一刻,如同被無形的線猛地一扯,齊刷刷地扭轉了頭顱!一張張慘白的臉,兩團暈染開血痕的腮紅,空洞的眼窟窿,全都精準無比地對準了陳觀!

時間仿佛被一只巨手捏碎。濃霧不再是飄蕩的紗,驟然變得粘稠、沉重,如同凝固的灰白色油脂,帶著一股刺骨的、深入骨髓的陰寒,蠻橫地擠壓過來,瞬間封死了陳觀身后那條唯一的碎石小路。來時的方向,只剩下無邊無際、令人絕望的灰白。

嗩吶聲停了。紙頁摩擦的沙沙聲停了。連風聲也消失了。死寂,一種能吞噬心跳的、絕對的死寂,沉沉地壓了下來。只有陳觀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這凝固的灰白世界里,顯得無比清晰、無比脆弱。

那頂猩紅的轎子,無聲無息地停在了道路中央,像一灘凝固的血。轎簾紋絲不動,嚴嚴實實地垂著,仿佛剛才那驚魂一瞥、那聲呼喚從未發生過。可那探出轎簾一角的、戴著翡翠鐲子的蒼白手指,依舊懸在那里,凝固成一個無聲的邀請,一個冰冷的召喚。

“阿云……”陳觀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懼。他踉蹌著向前挪了一步,腳下像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眼睛死死盯著那只蒼白的手和那熟悉的鐲子。理智在尖叫,讓他快逃,可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被那鐲子上流轉的幽光死死吸住。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見濃霧深處——那原本應是山壁或虛空的地方,影影綽綽地,竟又浮現出幾個模糊的輪廓!輪廓的頂端,赫然也是一抹抹刺目的猩紅!一頂,兩頂,三頂……更多的紅轎子,如同從濃霧的子宮里分娩出來的怪物,在灰白的背景里無聲地顯現,輪廓扭曲不定。每一頂轎子周圍,都簇擁著同樣僵硬、慘白的影子,無聲地懸浮在凝固的濃霧中。

它們并非靜止。這些新出現的轎子和紙人,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又無比堅定的速度,朝著陳觀的方向,在濃稠如脂的霧氣中,無聲地“滑”了過來!仿佛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鬼鯊,在死寂的海水中悄然合圍。

徹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陳觀的四肢百骸。這不是偶遇!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一個為他準備了二十年的墳墓!

求生的本能終于壓倒了那蝕骨的愧疚和迷惑。他猛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用盡全身力氣擰轉身體,不再看那頂紅轎和那只手,不顧一切地朝著來路的方向——那片已被濃霧徹底吞噬的虛無——一頭撞了進去!

冰冷的、粘稠的霧氣瞬間將他吞沒。眼前只有翻滾的灰白,什么都看不見。他揮舞著手臂,像溺水者一樣瘋狂地在霧中扒拉、沖撞,試圖找到一條縫隙,一條生路。腳下的碎石路消失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濕滑的泥地,甚至被突出的樹根絆倒,手掌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他也全然不顧,爬起來繼續跌跌撞撞地向前撲。

跑!必須跑出去!

然而,無論他怎么狂奔,怎么轉向,四周永遠是無邊無際、翻滾涌動的灰白。那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重。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徒勞地消耗著所剩無幾的力氣。

“阿觀……”

那幽幽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一次,它不再貼著他的耳朵,而是四面八方,層層疊疊,如同無數個聲音在濃霧的每一個角落同時低語、嘆息、呼喚!帶著無盡的幽怨和冰冷的執著,像無數根冰冷的蛛絲,纏繞著他的身體,勒緊他的心臟。

“留下來……”

“留下來……”

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仿佛有無數個穿著嫁衣的柳云,就藏身在這濃霧的咫尺之外,朝他伸出手。

陳觀的精神徹底崩潰了。他停下徒勞的狂奔,雙手死死捂住耳朵,身體蜷縮著跪倒在冰冷濕滑的地上,發出絕望的嗚咽。眼淚混著冷汗,狼狽地淌過臉頰。

就在這時,濃霧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攪動,在他前方不到十步遠的地方,驟然分開了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的盡頭,赫然是剛才那頂猩紅的花轎!它就那樣詭異地懸浮在濃霧之中,轎簾依舊低垂,但那只戴著翡翠鐲子的手,卻清晰無比地伸在簾外,指尖微微蜷曲著,正對著他。

“阿觀……”

呼喚聲近在咫尺,清晰得仿佛就貼著他的面頰。

陳觀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像一片狂風中的枯葉。他死死盯著那只蒼白的手和鐲子上幽幽的綠光。二十年積壓的痛苦、悔恨、思念,如同洶涌的巖漿,在這一刻徹底沖垮了恐懼筑起的堤壩。他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柳云穿著那身嶄新的嫁衣,站在懸崖邊,回望他的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是無盡的哀傷和絕望……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一股巨大的、足以湮滅理智的悲傷和一種近乎自毀的贖罪沖動猛地攫住了他。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只手,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竟是不管不顧地朝著那頂猩紅的花轎,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什么陷阱,什么紙人,什么濃霧里的無數紅轎……他都不在乎了!那是阿云!他欠她的!

他爬得很快,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的衣褲,尖銳的石子劃破了他的手掌,他都渾然不覺。眼中只有那只手,那只戴著他們定情信物的手。越來越近…近到幾乎能看清那蒼白皮膚下青色的脈絡,看清鐲子上那道細微裂痕的紋路……

終于,他爬到了轎前,顫抖著、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絕望,伸出自己傷痕累累、沾滿泥濘的手,用盡全身力氣,不顧一切地抓向那只蒼白的手腕!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皮膚的剎那——

那只蒼白的手猛地反手一扣!力量大得驚人,如同冰冷的鐵鉗,瞬間死死箍住了陳觀的手腕!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的寒意,順著被抓住的手腕,如同毒蛇般猛地竄入陳觀的四肢百骸!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思維瞬間凍結。

轎簾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掀開!沒有預想中柳云那哀怨的臉龐。簾子后面,只有一片濃得化不開、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純粹的、絕對的黑暗!深邃得如同連接著九幽地獄的入口!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陳年棺木和腐土的惡臭,伴隨著陰冷的死氣,從這黑暗中狂涌而出,瞬間將陳觀吞沒!

“啊——!!!”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撕裂了濃霧的死寂。陳觀的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一拽,整個人像一片毫無重量的枯葉,被那黑暗的巨口無情地吞噬!他那絕望伸出的另一只手徒勞地在濃霧中抓撓了幾下,留下幾道無力的殘影,隨即徹底消失在那片猩紅的轎簾之后。

“砰!”

猩紅的轎簾重重落下,隔絕了一切。

凝固的濃霧開始緩緩流動、旋轉,如同一個巨大的灰白色漩渦,無聲地將那頂猩紅的花轎,連同周圍所有僵硬慘白的紙人,以及濃霧深處那些影影綽綽的更多紅轎輪廓,一點點包裹、覆蓋、吞噬。

嗩吶那尖銳、扭曲的調子,毫無征兆地再次撕破死寂,凄厲地響了起來。這一次,它不再斷續,而是持續不斷地、瘋狂地拔高,音調扭曲得如同無數冤魂在同時尖嘯,充滿了令人瘋狂的怨毒和嘲弄,在這片被灰白濃霧徹底統治的荒山野嶺間,久久回蕩。

濃霧翻滾,如同巨大的灰白幔帳,徹底合攏。

山嶺恢復了死寂。那條碎石小徑,連同那個背著藥簍、名叫陳觀的人,仿佛從未存在過。只有濕冷的霧氣,無聲地流淌在嶙峋的山石之間,亙古不變。

陳觀猛然睜眼,發現自己竟站在一處陌生的山道上。天色將晚,殘陽如血,給四周的草木都鍍上了一層詭異的紅暈。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完好無損,既沒有傷痕也沒有泥濘。藥簍依然穩穩地背在身后,里面的藥材散發著熟悉的苦澀清香。

“這是......“他困惑地環顧四周,忽然渾身一顫。遠處山崖邊,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纖細身影正背對著他站立。山風獵獵,吹得那嫁衣下擺如同翻涌的血浪。那身影緩緩轉身,露出一張他魂牽夢縈了二十年的面容。

“阿云?“陳觀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下意識向前邁步,卻在看清對方手中之物時猛地僵住——那是一截染血的麻繩,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暗紅的液體。

女子朝他凄然一笑,突然縱身躍下懸崖!陳觀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不顧一切地沖向崖邊。就在他即將沖到崖邊的剎那,腳下的土地突然塌陷,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墜落!

下墜的過程中,無數記憶碎片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現:二十年前那個雨夜,他收到富商千金提親的請帖時狂喜的模樣;柳云得知他要退親時慘白的臉色;她穿著嫁衣站在懸崖邊時那個絕望的回眸......每一個畫面都像刀子般剜著他的心。

“砰!“

陳觀重重摔在一片松軟的泥土上。他掙扎著爬起來,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荒廢的村落中央。四周破敗的房屋上,處處掛著褪色的紅綢。最可怕的是,每間屋子門口都擺著一頂蒙塵的猩紅花轎,轎簾無風自動,仿佛在向他招手。

“阿觀......“熟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陳觀驚恐地發現,那些花轎的簾子正在緩緩掀起,每一頂轎子里都坐著一個蓋著紅蓋頭的身影。她們同時抬起手,手腕上赫然都戴著那只帶著裂痕的翡翠鐲子!

“不......“陳觀踉蹌后退,后背突然撞上了什么冰冷的東西。他僵硬地轉頭,對上了那張二十年來夜夜出現在噩夢中的臉——慘白的皮膚,烏黑的長發,還有那身被山崖下的樹枝劃得破爛不堪的嫁衣。最恐怖的是她的脖子,一道深可見骨的勒痕觸目驚心,皮肉外翻處還能看到森森白骨。

“為什么要逃婚?“她開口了,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等了你二十年......“她緩緩抬起手,露出腕間那只翡翠鐲子,“你說過,要親手為我戴上它......“

陳觀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眼淚奪眶而出:“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鬼迷心竅......“

“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四周所有的花轎同時劇烈震動起來,“留下來陪我吧......永遠......“

無數慘白的手臂從花轎中伸出,齊刷刷指向陳觀。地面開始龜裂,數不清的黑色發絲從裂縫中涌出,如同活物般纏上他的四肢。陳觀絕望地掙扎著,卻見面前的“柳云“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頭顱,捧在手中。那顆頭顱的嘴角慢慢咧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拜堂吧......“

發絲越纏越緊,勒進皮肉,滲出血來。陳觀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最后的意識里,他聽見遠處傳來喜慶的嗩吶聲,看見無數紙人抬著花轎從四面八方涌來。每一頂轎子里,都坐著一個蓋著紅蓋頭的“新娘“......

三天后,幾個樵夫在山道上發現了一個空藥簍。簍子旁邊,散落著幾片枯黃的紙錢,還有一個摔成兩半的翡翠鐲子——內圈有一道明顯的斜向裂痕。更奇怪的是,附近的懸崖邊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頂褪色的舊花轎,轎簾隨風輕輕擺動,隱約可見里面端坐著一個蓋著紅蓋頭的身影。每當山風吹過,就會傳來若有若無的啜泣聲,像是新娘在哭,又像是新郎在悔。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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