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鴻煜以為還要頗費一番周折才能搞定顧瑜。沒想到她竟在這個節點上選擇了自裁。

人格消失有兩種方法，外力強行抹殺，像夏梔那樣。還有就是自己選擇消失，像本體人格顧四月就是最初自己選擇永久沉睡。顧瑜也走上了這條老路，或者說走的更徹底。

文鴻煜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也沒興趣知道。就像孫蘅說的那樣，第二個蘇醒的是白麓。孫蘅算得很精，能喚醒溫小寒的方法只有他知道。這樣即便他不在她身邊，文鴻煜也傷害不到溫小寒。可溫小寒就像一顆長在白麓身體里的瘤，不徹底刮干凈，遲早有天會要了她的命。

文鴻煜的意思是與其躲躲藏藏不如正面交鋒，他已經收到消息，博鰲舉行的醫療大會，孫蘅會代表麻省總醫院參加。自己拿走了他研究十年的成果，不知道他還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東西來發表。屆時這會是個有力籌碼。

名和人只能選一個，以他對孫蘅的了解，他肯定會選擇拿回研究成果，但老實說孫蘅就算選人，他也不會給。

但白麓的意見卻不是這樣，他們之前已經做錯很多事了。研究成果本來就是孫蘅的，應該還給他，自己的命也不是自己的，也可以還給他。

“大白，你要還就還給我。”文鴻煜拉住她的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文鴻煜對白麓的第一印象很差，因為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在打人。打的那個還是他最尊重的師傅。

那天他帶著給師傅小孫女買的奶糖去京郊的別墅，那條閉著眼睛都會走的路，加上當天幸運的沒賭車，讓他到達的時間比和師傅約定的早了半個小時。他打電話，師傅沒接，他有別墅的鑰匙，就想著先進工作室去等師傅回來。

剛進客廳，他就聽見二樓傳出奇怪的聲音。

二樓是傅平生外孫女夏梔的房間，他從來沒見過夏梔，偶爾能聽到師傅在樓上同她說話。奶聲奶氣的京腔很可愛，但講話口氣不是很禮貌。傅平生說夏梔不喜歡見人，脾氣不太好。她爸媽去的早，這個可憐的老人也就盡可能的順著她。

在文鴻煜的眼里，夏梔就是個熊孩子。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二樓下來一個女孩，卻不是夏梔。而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女孩扎著馬尾，一身運動短袖短褲。跑下樓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怒氣。

她跑到一半，有一只手從后面拉住她的胳膊。是傅平生追了下來，兩層轉折的樓梯，傅平生在上一層，并沒有發現站在大廳的文鴻煜。

“你要去哪？”文鴻煜聽見師傅的聲音。

“別碰我！”年輕女孩一拳揮在傅平生臉上。砰一聲，文鴻煜雖然看不見傅平生，也知道師傅這一下一定摔的很厲害。

事態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料，文鴻煜現在進退兩難。師傅一定不愿意他看到這樁并不光彩的私事。他正想偷偷退出別墅，女孩卻發現了他，一個凌厲的眼刀飛了過來。文鴻煜仿佛被釘在原地。

女孩又轉回頭，繼續看著傅平生。“你再亂來，下次就不是打一拳這么簡單的事了。你別忘了你現在的一切是誰帶給你的！”

已經年邁的傅平生跌坐在樓梯上久久爬不起身，也說不清是被打的緣故，還是她的話太重壓的他起不來身。他只是無奈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白麓。最起碼，我對你是好的。”

文鴻煜終于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叫白麓。

白麓冷哼一聲，三步并兩步的下樓來。看也不看站在客廳里的文鴻煜，好像他是空氣一般，徑直地沖出了別墅。

文鴻煜在師傅下樓看見他之前，也跟著白麓的腳步跑了出去。他可不想被師傅知道自己撞破了他的糗事，父親好不容易托關系拜來的大師，得罪不起。

有時候文鴻煜會想，如果自己那天不是好奇心使然追了出去，也許就沒有后面那么多曲折的故事。

他會一直以為別墅的二樓住著一個可愛卻脾氣古怪的小姑娘，以為傅平生是個沉默寡言但慈祥的師傅。也許傅平生到現在還活著。

但他不后悔。

“大白，我的命早就和你的命綁在了一起。”這句話并不是肥皂劇里的情話，而是真正的事實。“所以不要想著放棄，就算為了我。”

白麓捏著病床上的被子，猶疑的點了點頭。

“你在這好好休息，等我安頓好奉培。你背上的傷再養好點，我們就啟程去海南。”

奉培在接受顧瑜已經消失的現實后，依舊不肯買文鴻煜的賬。他認為文鴻煜慫恿文錦榮開發人格解離癥治療療程是居心不良。乃至于他接近顧四月都是為此項目做準備。精明的商人不外乎如此。

“可是這個項目并不是我主張做的。”文鴻煜攪動著面前的咖啡。“我想你的好兄弟孫蘅還沒有告訴你，他是我的‘野生’哥哥。”

野生一詞十分刺耳，奉培不禁皺了皺眉頭。反而第一時間忽略了這句話本身包含的信息。奉培愣了一會。“你是說這個項目是孫蘅啟動的？不可能。新聞里說的都是你。”

“傅平生死后，工作室也關了。我回文氏集團上班，父親急于讓我做出成績給公司里的老前輩們看。所以這個項目對外是署名于我，父親說是孫蘅自愿讓出他的資源幫助公司開發這個項目，說的利潤驚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項目，你急于追回我和..小魚做什么？”奉培現在想起這個名字還有些心痛。如果不是被追至動物園，遭此一劫，也許小魚現在還好好的在他身邊。

“我沒有派人追過你們。只是讓人跟著你們隨時給我匯報位置。我也是接到你們出事的消息后，才趕過來的。”

“在科學院，還有民宿和游樂場的那群穿西裝的男人..”奉培說到一半就收了聲。他已經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孫蘅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用真情表白獲取了他的信任。他怎么算得那么準會有人在科學院埋伏著他們，還提前準備好了車和民宿……

民宿，那個地址也是孫蘅透露出去的！他一路緊緊相逼，營造出那份緊張的氛圍。一是嫁禍給文鴻煜，讓他對文鴻煜深惡痛絕。二是獲取他的信任，喚醒自己的內疚之情。而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將那個U盤寄給他！

說什么如果自己沒機會，也希望他能獲得幸福。孫蘅從頭到尾就沒有打算過給任何人讓路。

他利用大家的性格弱點一步步達成自己的目的。這份心機，他作為他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竟然沒有察覺。

呵。雖然被玩弄了，他卻沒有太大的憤怒的感覺。也許顧瑜的離開已經讓他失去了爭取的意義。今后，他不想再卷入任何與此有關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孫蘅和他說希望他和小魚幸福的時候，有幾分真心。但他現在卻是真的希望，就算自己得不到，好歹孫蘅最后能獲得幸福。

“我想，你接下來會有麻煩了。”奉培警告文鴻煜，那個U盤里的內容可以讓他萬劫不復。

說完，他就起身走出咖啡廳。這個城市，此生他再也不會踏足。

奉培起身的時候，覺得腿上被燙傷的地方灼痛的厲害。說來奇怪，這普通的燙傷，過這么久，竟然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就像烙印一樣提醒著他在這里發生的種種。

他選擇還是坐火車回B市。在火車站，他又見到了那個賣粉絲血鴨湯的老伯。他還在同一個位置擺著攤。

“老板，來一碗血鴨湯。”奉培坐到小木板桌上，舉手叫道。

“好嘞。”老伯舀了一碗湯熱情的跑了過來。見到奉培，老伯回憶了一下。“你是上次那個好心小姑娘的男朋友吧？小姑娘人呢？”

為了表示感謝，這一碗血鴨湯，老伯贈送給了奉培。“她是個嘴硬心軟的好女孩。先生，你要好好對她呀。”

“嗯。她真的是個好女孩。”奉培喝湯的時候，眼淚都滴進了碗里。小魚，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那個年輕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的，老伯收湯碗的時候，發現一大碗湯幾乎沒動。碗下面壓著20元錢。

老伯愣了一下，將錢收起來了。這對小情侶呀。都是好心人。小伙子剛剛說小姑娘已經回家了。回家好哇。回家就萬事無憂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