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孟思瑤靠在牧遠肩上睡著了。

她的頭發散著，有幾縷蹭在牧遠頸側，帶著淡淡的洗發水香氣。牧遠僵著身子不敢動，生怕驚醒她。晨光透過樹隙斑駁地灑在她臉上，睫毛投下細密的陰影，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做了什么好夢。

——她睡著的樣子，比醒著時柔軟多了。

牧遠低頭看著她的側臉，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咳咳！“

開拖拉機的李叔突然清了清嗓子，后視鏡里映出他促狹的笑：“小遠啊，這姑娘不錯?！?

牧遠的耳朵瞬間紅了：“李叔，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懂我懂。“李叔笑得見牙不見眼，“當年我追你嬸子的時候也這樣...“

孟思瑤的睫毛顫了顫，牧遠立刻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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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遠家的小院藏在縣城老城區，青磚灰瓦，門前兩株桂花樹正值花期，香氣馥郁。

牧遠剛推開鐵門，就聽見母親驚喜的聲音：“小遠回來了？“

牧媽系著碎花圍裙從廚房跑出來，手里還拿著鍋鏟?？吹絻鹤由砗蟮拿纤棘?，她眼睛一亮：“這位是？“

“同學?！澳吝h干巴巴地說，“路上遇見的?！?

牧媽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突然笑得眼角堆起皺紋：“哦——同學??！“她一把拉住孟思瑤的手，“哎喲這手怎么了？快進來，阿姨給你處理傷口！“

孟思瑤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進了客廳。牧遠張了張嘴，最終放棄解釋，低頭換鞋。

客廳里，牧爸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聞言抬頭，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溫和地笑了：“歡迎啊，小姑娘?！?

“叔叔好。“孟思瑤乖巧地鞠躬，耳尖微紅。

牧媽已經翻出醫藥箱，小心翼翼地用碘伏給她清理手背的傷口：“這傷怎么弄的？“

“摔的?！懊纤棘幟娌桓纳?。

牧遠嗆了一下。牧媽瞪他一眼：“慢點喝！“轉頭又對孟思瑤柔聲道，“今晚就住這兒，阿姨把客房收拾出來了?！?

“不用了阿姨，我...“

“大晚上的怎么回去？“牧媽不容拒絕，“就這么定了！“

晚飯時，牧遠眼睜睜看著父母把最好的菜全堆到孟思瑤碗里。

“嘗嘗這個紅燒肉，阿姨的拿手菜?！?

“小姑娘太瘦了，多吃點?！?

“小遠，給人家盛湯啊！愣著干什么？“

孟思瑤的碗很快堆成小山。她偷偷踢了牧遠一腳，用眼神求救。牧遠低頭扒飯，假裝沒看見。

飯后，牧媽神秘兮兮地把牧遠拉到廚房：“這姑娘挺好，長得俊，性子也穩?！?

“媽！我們真的只是...“

“行了行了。“牧媽擺擺手，壓低聲音，“客房我放了新的牙刷毛巾，衣柜里還有你姐留下的睡衣...“

牧遠扶額：“您能不能別...“

客廳里突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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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沖回客廳，只見牧爸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濺了一地。

牧爸臉色蒼白地指著窗外：“剛才...有個藍衣服的老太太...“

牧遠一個箭步沖到窗前。院里的桂花樹下，藍衣老太佝僂著背站在那里，手里提著一盞白燈籠。燈光慘白，照出她腐爛的半邊臉。

“咯咯咯...“

笑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清晰地響在耳邊。牧遠猛地拉上窗簾，轉身對父母說：“你們先去臥室，無論聽到什么都別出來。“

牧媽還想說什么，牧爸已經拉著她往樓上走：“聽兒子的?！?

等父母進了臥室，牧遠從書柜暗格取出一把銅錢劍，轉頭對孟思瑤說：“你...“

“我跟你一起。“孟思瑤已經抄起了茶幾上的水果刀，“別廢話?！?

院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藍婆慢悠悠地踱進來，燈籠的光照在客廳墻上，映出無數細小的黑影——那是密密麻麻的頭發，正從墻角縫隙里鉆出來，像活物一樣扭動著。

“牧家小子...“藍婆的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你爺爺欠的債...該還了?！?

牧遠握緊銅錢劍：“什么債？“

“十年前，你爺爺為封印饕餮兇魂，向湘西龍家借了一滴僵尸血?！八{婆從懷里掏出一塊漆黑的骨牌，上面刻著詭異的符文，“約定牧家后人，需在龍家需要時赴湘西取'練魄珠'?！?

骨牌上的符文突然滲出鮮血，滴在地上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現在龍家來討債了?！八{婆咧嘴一笑，露出殘缺的牙齒，“你爺爺死了...父債子償?！?

孟思瑤突然插話：“憑什么要牧遠還？“

“就憑這個?！八{婆一揮手，燈籠里飄出一縷白煙，在空中凝結成畫面——牧遠父母躺在床上，脖子上纏著幾根幾乎不可見的白發。

牧遠瞳孔驟縮：“你敢！“

“七日內，赴湘西龍家寨。“藍婆的身影開始變淡，“否則...咯咯咯...“

笑聲中，她的身體如同融化的蠟一般消散，只留下那盞白燈籠在地上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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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門猛地被推開，牧媽沖了出來：“小遠！你沒事吧？“

牧遠迅速擋住父母的視線，不讓他們看到滿地蠕動的頭發：“沒事，就是個...走錯門的?！?

牧爸扶了扶眼鏡，目光復雜地看著兒子：“是不是...你爺爺的事？“

牧遠一怔：“您知道？“

“猜的?！澳涟謬@了口氣，“你爺爺臨終前夜，跟我說過一句話：'若有人來討債，讓小子去湘西找龍三爺。'“

牧媽緊緊攥著圍裙，眼里閃著淚光：“非去不可嗎？“

牧遠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夜深了，孟思瑤坐在客房的床邊，看著窗外的月亮發呆。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是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

牧遠推門而入，手里拿著杯熱牛奶：“我媽讓送的?！?

孟思瑤接過杯子，溫熱透過陶瓷傳到掌心。兩人一時無言。

“你...真要去湘西？“孟思瑤終于開口。

牧遠點頭：“必須去?！?

“我跟你一起?！?

牧遠猛地抬頭：“不行！太危險了！“

“得了吧?！懊纤棘幇姿谎郏皼]有我，你早被饕餮兇魂吃了。“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牧遠突然發現，她左眼角有一顆很淡的淚痣，平時被劉海擋著看不清楚。

“為什么？“他輕聲問，“為什么非要跟我冒險？“

孟思瑤轉著杯子，沉默了很久：“...因為你們家的紅燒肉很好吃?！?

牧遠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笑著笑著，他的眼神柔軟下來：“謝謝?！?

門外，牧媽躡手躡腳地離開，嘴角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清晨，牧遠收拾行裝時，牧爸悄悄塞給他一本發黃的筆記本。

“你爺爺留下的?！澳涟謮旱吐曇簦瓣P于湘西五大家族的記載?！?

牧媽則準備了一大包吃的，硬塞進孟思瑤的背包：“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孟思瑤鼻子一酸，突然上前抱了抱牧媽：“謝謝阿姨?！?

牧遠看著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車站前，藍衣老太的身影一閃而過。牧遠握緊銅錢劍，低聲道：“走吧?！?

開往湘西的大巴緩緩啟動，載著兩人駛向未知的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