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窗外的景色從平原逐漸變成連綿的青山。孟思瑤靠著車窗，看著遠處云霧繚繞的山峰，眉頭微皺。

“在想什么？”牧遠低聲問。

孟思瑤搖頭：“就是覺得……這地方陰氣很重。”

牧遠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遠處的山脊走勢如臥龍，但龍首處卻突兀地斷了一截，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斬斷。他翻開爺爺的筆記本，指著一行潦草的字跡：

**“龍脈斷處，必有兇煞。”**

車子突然一個急剎，停在了一座破舊的寨子前。寨門上的木匾已經腐朽，但還能辨認出“龍家寨”三個斑駁的大字。

兩人剛下車，一個穿著靛藍苗服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來。他腰間掛著一串銅鈴，走起路來卻一點聲響都沒有。

“牧家的小子？”男人瞇著眼打量牧遠，“龍三爺等你多時了。”

牧遠握緊背包帶：“您是？”

“龍五。”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龍家守門人。”

他轉身帶路，寨子里的石板路上，每隔十步就插著一面黑色的小旗，旗上繡著詭異的符文。孟思瑤悄悄拉了拉牧遠的袖子：“這些旗子……”

“引魂幡。”牧遠壓低聲音，“給死人指路用的。”

龍家寨深處，一座吊腳樓燈火通明。

龍三爺坐在主位上，是個六十多歲的精瘦老頭，左眼渾濁發白，右眼卻亮得嚇人。他手里盤著兩顆漆黑的珠子，珠子表面時不時浮現出痛苦的人臉。

“牧青山的孫子。”龍三爺的聲音沙啞如鐵銹摩擦，“你爺爺欠的債，該還了。”

牧遠直視他的獨眼：“我爺爺借了什么？”

“一滴僵尸血。”龍三爺冷笑，“知道那血是從哪來的嗎？”

他拍了拍手，兩個苗人抬上來一口黑漆棺材。棺蓋一開，寒氣四溢，里面躺著一具穿著清朝官服的僵尸，胸口插著一把青銅匕首。

“吳家的‘鐵尸’。”龍三爺撫摸著僵尸青灰的臉，“三十年前，你爺爺為了鎮壓饕餮兇魂，從這具僵尸心口取了一滴精血。”

孟思瑤倒吸一口冷氣：“那這僵尸……”

“廢了。”龍三爺突然暴怒，一掌拍碎茶幾，“吳家把這筆賬算在我們龍家頭上！三十年！我們賠了三十年的人命才平息吳家的怒火！”

他猛地湊近牧遠，獨眼里閃著兇光：“現在，該你們牧家還債了。”

牧遠不動聲色：“怎么還？”

“去取‘練魄珠’。”龍三爺扔過來一張泛黃的地圖，“吳家老祖宗的墓里剛挖出來的寶貝，能熔尸成魃。”

地圖上標注著一處叫“斷龍崖”的地方，旁邊小字寫著：“九死一生，有去無回。”

第二天清晨，寨子廣場上已經站著三個人。

**石阿蠻**——石家的趕尸人，二十出頭，脖子上纏著一條小青蛇，據說能嗅出尸毒。

**廖雪**——廖家的蠱女，一身黑衣，手腕上盤著一條赤紅蜈蚣，性格冷若冰霜。

**吳老狗**——吳家的叛徒，五十多歲，滿臉疤痕，因為偷學煉尸術被逐出家族，對吳家墓穴結構了如指掌。

“就這？”孟思瑤小聲嘀咕，“一個叛徒，一個玩蛇的，一個養蟲子的？”

石阿蠻耳朵尖，笑嘻嘻地湊過來：“姑娘，我的小青可厲害了，要不要摸摸看？”

小青蛇立起上半身，沖孟思瑤吐信子。孟思瑤后退半步，撞進牧遠懷里。牧遠下意識扶住她的肩，冷眼看向石阿蠻：“管好你的蛇。”

廖雪嗤笑一聲：“男人。”

吳老狗蹲在一旁抽煙，突然開口：“午時出發，趕在天黑前到斷龍崖。”他抬頭看了眼孟思瑤，“丫頭，你最好別去。”

“為什么？”

“那地方……”吳老狗吐了個煙圈，“女人進去，會懷上鬼胎。”

斷龍崖下，一座巨大的石墓半掩在藤蔓中。墓門已經被炸開，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吳老狗點燃火把，率先鉆了進去。墓道狹窄潮濕，墻壁上刻滿了詭異的壁畫——無數小人跪拜著一顆懸浮的珠子，珠子周圍纏繞著鎖鏈般的紋路。

“那就是煉魄珠。”吳老狗低聲說，“吳家老祖宗用來煉尸的寶貝。”

突然，石阿蠻脖子上的小青蛇劇烈扭動起來。

“有東西過來了！”

黑暗中傳來“咯咯”的骨骼摩擦聲。一具穿著殘破盔甲的骷髏從拐角處走出，眼窩里跳動著綠火。

廖雪一甩手，赤紅蜈蚣閃電般竄出，鉆進了骷髏的眼窩。骷髏劇烈顫抖，隨即“嘩啦”散架。

“輕松。”石阿蠻吹了聲口哨。

吳老狗卻臉色大變：“不好！這是守墓的‘哨兵’，驚動它就會——”

整座墓穴突然震動起來，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像是有千軍萬馬在奔跑。

“尸群！”吳老狗轉身就跑，“快找主墓室！”

五人狂奔過曲折的墓道，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拐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主墓室中央，一具青銅棺懸在半空，棺下是沸騰的血池。棺蓋上放著一顆雞蛋大小的黑色珠子，表面不斷浮現出扭曲的人臉。

“煉魄珠！”吳老狗貪婪地伸手。

“小心！”牧遠一把拽回他。

一只青黑色的巨爪突然破棺而出，指甲如刀，擦著吳老狗的鼻尖劃過。

青銅棺蓋緩緩滑開，一具身穿龍袍的僵尸慢慢坐起，頭頂玉冠，腰佩金印，腐爛的臉上依稀能看出威嚴的五官。

“吳家老祖宗”…吳老狗面如死灰“千年僵尸”

青銅棺下的血池突然沸騰起來，無數白骨手臂從池中伸出。千年尸王緩緩站起，玉冠上的明珠散發著幽綠光芒。

“退后！“牧遠一把將孟思瑤護在身后，銅錢劍已握在手中。尸王腐爛的眼眶里跳動著兩簇鬼火，直勾勾地盯著眾人。

吳老狗顫抖著掏出個黑驢蹄子：“祖宗饒命啊，我是...“

尸王猛地揮手，一道腥風襲來。吳老狗被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墓墻上。石阿蠻的小青蛇突然竄出，精準地咬住尸王的手腕。

“小青！“石阿蠻驚呼。只見蛇牙刺入處，尸王的皮肉迅速變黑腐爛。

“有用！“廖雪眼睛一亮，手腕上的赤紅蜈蚣也飛射而出。兩只毒物在尸王身上撕咬，黑血噴濺。

牧遠趁機咬破指尖，在銅錢劍上畫了道血符：“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劍身金光大盛，直刺尸王心口。

“鐺！“金屬碰撞聲響起。尸王胸口的金甲竟擋住了銅錢劍。它怒吼一聲，抓住小青蛇猛地扯斷！

“不！“石阿蠻目眥欲裂。

尸王轉向牧遠，利爪當頭劈下。千鈞一發之際，孟思瑤抄起地上的青銅燈臺，狠狠砸在尸王后腦。

“砰！“燈臺碎裂，尸王身形一晃。牧遠抓住機會，銅錢劍改刺咽喉。“嗤“的一聲，劍尖沒入三寸。

黑血噴涌而出，尸王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整個墓室開始劇烈搖晃，碎石不斷從頂部掉落。

“墓要塌了！“吳老狗咳著血喊道。

“煉魄珠！“廖雪指向棺槨。那顆黑色珠子正在棺蓋上劇烈震動，表面浮現出痛苦的人臉。

牧遠剛要上前，地面突然裂開一道縫隙。孟思瑤腳下一空，整個人向下墜去！

“思瑤！“牧遠縱身撲出，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兩人懸在裂縫邊緣，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放手！你會掉下去的！“孟思瑤掙扎著。

牧遠的手臂青筋暴起：“閉嘴！抓緊我！“他的指尖已經磨出血來，卻仍死死攥著她的手腕。

石阿蠻和廖雪趕來幫忙。就在他們將兩人拉上來時，尸王突然從煙塵中沖出，利爪直取牧遠后心！

“小心！“孟思瑤想都沒想就撲過去。尸王的爪子劃過她的肩膀，頓時血流如注。

“思瑤！“牧遠目眥欲裂。他咬破舌尖，一口真陽涎噴在銅錢劍上：“天地玄宗，萬氣本根！“

劍身爆發出刺目金光，如雷霆般貫穿尸王頭顱。尸王僵立片刻，轟然倒地。

墓室的震動更加劇烈。吳老狗掙扎著爬到棺槨前，一把抓住練魄珠：“拿到了！快走！“

眾人沿著來路狂奔。孟思瑤的肩膀血流不止，腳步越來越慢。

“我背你。“牧遠不由分說地蹲下。

“不用...“

“別廢話！“牧遠直接將她背起，“抱緊我。“

孟思瑤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他的后背溫暖而堅實，讓她莫名安心。

石阿蠻在前面開路：“左邊！有個盜洞能出去！“

當他們終于爬出盜洞時，夕陽的余暉灑在臉上。孟思瑤這才發現，牧遠的手臂和后背全是擦傷。

“你...“

“小傷。“牧遠輕描淡寫地說，卻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肩膀，“疼嗎？“

孟思瑤搖頭，卻忍不住“嘶“了一聲。牧遠皺眉，從包里取出朱砂和符紙，輕輕按在她的傷口上：“忍著點。“

符紙貼上傷口的瞬間，孟思瑤疼得抓住牧遠的手臂。等她緩過勁來，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在他手臂上留下幾道血痕。

“對不起...“

牧遠卻笑了：“這下扯平了。“

回到龍家寨，龍三爺接過練魄珠，獨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很好。“

牧遠敏銳地注意到這個細節：“珠子有問題？“

龍三爺冷笑：“牧家小子果然機靈。這確實是煉魄珠，但...“他猛地將珠子砸向地面！

珠子碎裂的瞬間，一股黑煙騰起，在空中凝結成饕餮虛影。

“贗品！“廖雪驚呼。

龍三爺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真的練魄珠早就被人調包了。“

牧遠突然想起墓中那些詭異的壁畫：“吳家...在謀劃什么？“

“不止吳家。“龍三爺的獨眼掃過眾人，“五大家中，有人想復活上古兇獸。“

夜風驟起，吹得屋檐下的銅鈴叮當作響。孟思瑤不自覺地往牧遠身邊靠了靠，兩人的手背輕輕相碰，誰都沒有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