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的夜，靜得連蟲鳴都消失了。

牧遠站在院中，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咔“地一聲，死死指向老墳溝的方向。銅錢劍在背包里微微震顫，劍穗無風自動，仿佛感應到了什么不祥之物。

“小遠，要不...等天亮再去？“李叔攥著鐵鍬的手不停發抖，指節泛白。月光下，他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額頭上全是冷汗?！斑@大半夜的...“

牧遠搖頭，從包里取出三枚乾隆通寶，指尖在銅錢邊緣輕輕一劃，鮮血立即滲入錢紋。他將銅錢按在院門、堂屋門和灶房門上，每按一枚，就念一句：“天清地寧，人鬼殊途。“

第三枚銅錢剛貼上灶房門，突然——

“啪嗒！“

院墻邊的水缸里傳來異響。水面泛起漣漪，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浮了上來。

是頭發。

越來越多的頭發從缸底涌出，在水面上扭動著，漸漸組成一張模糊的人臉。那張臉的嘴角緩緩咧開，發出“咯咯咯“的笑聲，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底傳來。

牧遠猛地回頭，發現李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堂屋門口。少年的嘴角撕裂到耳根，右手腕上的青色鬼臉印記正汩汩冒著黑血，滴在地上竟冒出絲絲白煙。

“李叔！關門！別出來！“牧遠厲喝一聲，銅錢劍“錚“地出鞘。劍身上的七星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李浩的身體突然抽搐起來，四肢詭異地反關節彎曲，像只蜘蛛般爬上了墻壁。他的喉嚨里擠出非人的聲音：“牧...家...債...“

牧遠咬破舌尖，一口真陽涎噴在劍上：“五星鎮彩，邪祟退散！“

銅錢劍化作一道金光射向李浩，卻在即將刺中的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院墻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震動。

“咯咯咯...牧家的小崽子...“

那個聲音讓牧遠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和爺爺臨終前夜，他在窗外聽到的一模一樣。

老墳溝的亂葬崗比記憶中更加陰森。

牧遠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手中的強光手電筒像是被什么力量壓制，只能照出不到兩米的光圈。腳下的泥土黏膩濕滑，每走一步都發出“咕嘰“聲，像是踩在腐爛的內臟上。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味，越往里走，味道越重，最后簡直像是走進了巨獸的消化道。

“就是這兒！“李叔的聲音帶著哭腔，指向一處塌陷的土坑。

坑底斜插著半截石碑，上面的饕餮紋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牧遠剛蹲下身，手指還未觸到石碑，突然——

“砰！“

李叔猛地跪倒在地，雙手掐住自己的喉嚨，臉色漲得紫紅。他的嘴張到極限，大團大團的黑色長發從喉嚨里涌出來。更可怕的是，那些頭發的另一端似乎連著他的內臟，有什么東西正在他體內蠕動，想要破體而出！

牧遠咬牙，銅錢劍直刺李叔后背：“天地玄宗，萬氣本根！“

劍尖挑出一團蠕動的黑發，落地即燃，化作腥臭的黑煙。李叔劇烈咳嗽著，吐出一灘混合著頭發和黑血的穢物。

“咯咯咯...“

石碑上的饕餮紋突然轉動眼珠，整塊石碑轟然炸裂！碎石飛濺中，一只長滿綠毛的巨爪破土而出，爪心裂開一只猩紅的眼睛，瞳孔里映出牧遠蒼白的臉。

“饕餮兇魂！”

牧遠迅速結印，銅錢劍金光暴漲：“五星鎮彩，光照玄冥！“

劍光斬在巨爪上，卻只留下一道淺痕。兇魂發出刺耳的尖嘯，爪心的血眼突然射出紅光。牧遠只覺一股恐怖的吸力傳來，體內的陽氣竟被一點點抽離！

他踉蹌著后退，銅錢劍插地穩住身形，另一手快速從包里摸出《陽歷決》。書頁無風自動，翻到“兇獸篇“，但上面的朱砂批注已經模糊不清——爺爺當年封印這兇魂時留下的禁制正在失效。

巨爪再次拍下，牧遠勉強舉劍格擋。“鐺“的一聲巨響，銅錢劍脫手飛出，他整個人被拍進三米外的墳堆里，后背撞上冰冷的墓碑，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

兇魂的巨爪當頭罩下，牧遠絕望地閉上眼睛...

“牧遠！低頭！“

一道刺目的強光突然射來，精準命中饕餮血眼。兇魂吃痛，巨爪猛地縮回。牧遠趁機翻滾避開，抬頭一看——

**孟思瑤！**

她站在三米外的土坡上，左手舉著強光手電筒，右手攥著一包朱砂，運動鞋上全是泥漿，馬尾辮散亂不堪，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一路狂奔過來的。月光下，她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臉上，眼睛里卻閃著堅定的光。

“你怎么——“

“閉嘴！先弄死這東西！“孟思瑤打斷他，猛地將整包朱砂撒向兇魂。

朱砂觸及黑煙，瞬間爆燃，化作一片火網暫時困住兇魂。牧遠抓住機會，咬破舌尖，一口真陽涎噴在銅錢劍上：“天地玄宗，萬氣本根——斬！“

金光如雷霆劈落，兇魂被硬生生劈成兩半！黑煙翻滾著想要重組，孟思瑤卻已經沖到牧遠身邊，抓起地上的鐵鍬，用盡全力拍向殘留的饕餮血眼！

“砰！“

血眼爆裂，膿血四濺。有幾滴濺在孟思瑤手背上，立刻腐蝕出幾個血點，但她咬緊牙關沒松手。兇魂發出最后的哀嚎，徹底消散在夜風中。

寂靜。

只有兩人粗重的喘息聲在墳地間回蕩。牧遠撐著劍站起來，發現自己的手還在發抖。他看向孟思瑤，發現她正盯著手背上的傷口發呆。

“你...“牧遠嗓子沙啞，“怎么會來？“

孟思瑤扯了扯嘴角：“做了個噩夢，夢見你被什么東西吃了?！?

“就因為這個？“

“不然呢？“她白他一眼，從兜里掏出紙巾按在傷口上，“總不能讓你一個人逞英雄?！?

牧遠看著她染血的手，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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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兩人攙扶著李叔回到村子。

李浩四人躺在堂屋里，呼吸平穩，但臉色灰敗得像死人。牧遠用紅繩系在他們手腕上，繩結處穿著那枚裂開的太極玉佩。玉佩觸到皮膚時，四人同時抽搐了一下，嘴角流出黑血，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他們...能好嗎？“李叔顫聲問。

牧遠點頭：“陽氣受損，要養三個月?！八麤]說后半句——這四個人的壽命，至少折了十年。

回程的拖拉機上，孟思瑤靠著牧遠的肩膀睡著了。她的頭發散著，有幾縷擦過牧遠的下巴，帶著淡淡的洗發水香氣。牧遠低頭看她，發現她睫毛上還沾著夜露，嘴角卻微微上揚，像是做了什么好夢。

——那一刻，牧遠忽然覺得，這個女孩比任何符咒都讓人安心。

拖拉機碾過石子路，顛簸中，孟思瑤無意識地往他懷里縮了縮。牧遠僵著身子不敢動，心跳快得像擂鼓～。

村口的老槐樹下，藍衣老太的身影一閃而過。

孟思瑤猛地驚醒：“那個老太太...是不是認識你爺爺？“

牧遠皺眉：“你怎么知道？“

“她在村口攔我...“孟思瑤臉色微白，“說'告訴牧小子，他爺爺欠的債該還了'?！?

牧遠握緊銅錢劍，望向遠處的老墳溝。爺爺臨終前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小遠，記住，牧家人最重的不是道術，是因果?！?

拖拉機駛過土地廟時，牧遠突然喊停。他跳下車，發現廟里的香爐翻倒，香灰灑了一地，而土地公像的眉心——

多了一個針眼大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