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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虛弱的休息

  • 期盼你是希望
  • 一路蜿蜒
  • 2567字
  • 2025-07-17 07:37:51

染坊后屋的木板床吱呀作響,小洛陷在堆舊棉絮里,胸口的起伏輕得像片懸著的羽毛。臂上的傷口已經凝成淡金色的痂,卻比任何時候都沉,壓得他連抬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王嬸用粗布給他蓋了床被,被角還沾著靛藍的染料,混著陽光曬過的味道,輕輕落在他的鼻尖。

“輕點走。”阿春踮著腳往外挪,手里的銅盆邊緣磕到門框,嚇得他趕緊按住盆沿,“別吵著小洛。”

陽光從窗欞的破洞里鉆進來,在小洛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的睫毛顫了顫,像只累壞的蝶,終于肯收起翅膀。凈靈血流失太多,連帶著心口的月牙胎記都暗了下去,只剩層薄薄的金光,護著他微弱的呼吸。

冷光小影子蜷在他枕邊,冰紋收得極細,生怕寒氣擾了他。靛藍小影子則用線團堵住了門縫,擋住外面街坊們的低語——他們都守在院子里,有的搓著染布的手,有的納著鞋底,誰也不肯走,像圈沉默的星子,圍著這顆累壞的月亮。

小洛的意識在半夢半醒間漂浮。他看見奶奶坐在老家的門檻上,往他手里塞顆裹著糖紙的水果糖,糖紙在陽光下閃著彩光;看見工地上的工友把最后一口熱湯倒進他的飯盒,說“年輕人體力好,多吃點”;看見穿越那天,朋友在電話里喊“記得給我帶特產”……這些碎片般的記憶,像溫水漫過干涸的河床,讓他緊繃的神經漸漸松開。

染坊外傳來賣花姑娘的吆喝聲,清脆得像風鈴。小洛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起洛水畔的琴聲。那時蘇綰的琴弦斷了,他蹲在她身邊接弦,她說“你的手真穩”,他說“練過搬磚,比這沉的都搬過”。現在想來,那些尋常日子里的暖,原來都在為此刻的虛弱蓄力。

“他眉頭皺了。”王嬸趴在窗臺上,看見小洛的睫毛突然抖得厲害,趕緊往灶房跑,“我再去熬點米湯,溫在灶上,等他醒了就能喝。”

灶膛里的火星噼啪作響,映著她鬢角的白發。誰也沒提青云閣和紫云閣,誰也沒問將來會怎樣——在染坊的這間小屋里,只有呼吸的輕響,棉絮的軟,和陽光淌過空氣的靜。

小洛的呼吸漸漸勻了,胸口的起伏像湖面上的漣漪,一圈圈漫開。他不再夢見毒紋,不再聽見影衛的腳步聲,只看見片金燦燦的麥田,奶奶在前面走,手里揮著鐮刀,麥芒在陽光下閃著和他血液一樣的光。

“慢點走……”他在夢里喃喃自語,手指輕輕蜷起,抓住了片落在被上的陽光。

院子里的街坊們聽見動靜,都屏住了呼吸。阿春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見里面傳來安穩的呼吸聲,突然紅了眼眶——這幾天,他總聽見小洛疼得磨牙,聽見他在毒發時撞墻,從沒聽過這樣靜的呼吸。

陽光慢慢爬到床腳,在舊棉絮上織出張暖融融的網。小洛陷在網中央,像只終于找到巢穴的鳥。他知道醒來后還要面對幽黑癮毒的糾纏,還要應對青云閣的算計,可此刻,被這樣的靜和暖裹著,他突然覺得,就算再難,也能撐下去。

畢竟,累了能睡,醒了有粥,身邊有等著他的人——這就夠了。

呼吸聲越來越輕,和著窗外的風,在染坊里織成段溫柔的調子。

夢境里的月光是涼的,像浸在井水里的冰。小洛站在片空無一人的染坊里,染缸里的靛藍染料泛著虛假的光,映出他蒼白的臉。他抬手摸了摸手臂,那里的傷口在夢里依然隱隱作痛,像有無數根金絲在皮肉里鉆。

“你還是原來的那個小洛么?”

冷光小影子的聲音從染缸深處浮上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澀。它不再是劍鞘碎片的模樣,而是化作個模糊的光點,懸在小洛面前,“以前你見著影衛都要躲三躲,現在敢用自己的血當藥;以前你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為了不相干的人,能把命豁出去。”

小洛望著染缸里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笑聲在空蕩的染坊里撞出回音,帶著點自嘲:“變化大么?我倒覺得,是終于活成了自己該有的樣子。”

他想起剛穿越時,總想著“少惹麻煩,早日回家”,看見不公也只敢在心里罵兩句。直到王嬸的豆腐坊被砸,老李的腿被打斷,他才明白,有些麻煩不是你想躲就能躲開的——就像染布,你不把布放進染缸,永遠得不到想要的顏色。

“他們讓你帶話,是吧?”小洛突然轉向光點,眼神清明得不像在做夢,“那些以前幫著青云閣的,后來又偷偷遞消息的,現在覺得對不住我了?”

冷光小影子的光點閃爍了兩下,像在點頭:“他們說……當時也是沒辦法。要么跟著閣主,要么全家死。”

“我知道。”小洛彎腰,從染缸里撈出根絲線,那線在他指間纏來纏去,最終結成個“悔”字,卻又瞬間散開,“立場這東西,選了就是選了。就像這染線,沾了黑染料,再想洗白,水里總要留痕跡。”

他想起紫云閣的白衣弟子,有個曾在暗渠里偷偷塞給他半塊干糧,后來卻在搜魂犬陣前放了冷箭;想起青云閣的雜役,曾幫他傳遞過蘇綰的消息,轉頭卻領了賞錢,說“小洛藏在礦洞第三層”。

這些人,此刻大概正躲在某個角落,心里像被貓抓,想說句“對不住”,又怕他記仇,更怕自己丟了好不容易保住的安穩。

“告訴他們,”小洛將指間的絲線扔進染缸,看著它被靛藍吞噬,“不用道歉。他們的難處,我懂;我的傷,他們也賠不了。就像王嬸的豆腐坊被潑了糞,就算兇手磕一百個頭,那股味也得留好些日子。”

冷光小影子沉默了。夢境里的風突然大起來,吹得染坊的木門吱呀作響,像有人在外面徘徊,想進又不敢。

“你真的……不怪他們?”

“怪什么?”小洛抬頭望著染坊的梁,那里懸著件沒染完的白坯布,在月光里飄得像面旗,“怪他們沒像我一樣,敢把血往別人身上抹?還是怪他們更惜命?”他笑了笑,“我沒那么高尚,只是選了條難走的路。他們選了容易的,而已。”

其實他心里清楚,那些人真正過不去的,不是對他的虧欠,是對自己的失望——失望自己當初沒能再勇敢一點,沒能像塊硬骨頭那樣扛住。可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如果”?

冷光小影子的光點漸漸淡了,像要融進月光里:“他們說……以后若是青云閣倒了,愿意幫你重建染坊。”

“再說吧。”小洛轉身往夢境外走,染坊的景象在他身后一點點碎裂,“我現在只想睡夠了,醒來看見王嬸在熬粥,阿春在織布,比什么都強。”

走到夢境邊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對著空氣輕聲說:“告訴他們,好好活著。別讓自己的立場,再被別人逼著選第二次。這比一萬句道歉都管用。”

冷光小影子的聲音最后響了一次,輕得像嘆息:“你果然……還是那個小洛。”

這次,小洛沒反駁。

他閉上眼睛,任由夢境的碎片從指尖滑落。是啊,他還是那個小洛,會疼,會累,會對傷害過自己的人心存芥蒂,卻也始終相信,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不是選了哪條路,是選的時候,對得起自己心里那點熱乎氣。

至于那些遲來的歉意,就讓它們像染缸里的泡沫,慢慢散了吧。反正他的路還得走,他的傷還得養,沒必要背著別人的悔意,耽誤了前方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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