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的指尖還帶著蘇錦棠的血，在宣紙上勾出半闕《破陣子》。蘇錦棠盯著那淋漓的“醉里挑燈看劍“，前世刑場上的風雪聲呼嘯著灌進耳膜——那日他執(zhí)朱筆勾決蘇家滿門時，寫的就是這首詞。

“世子說笑了。“她抽回手腕，血跡在蕭珩袖口綻出紅梅，“臣女及笄禮的贊者，該由族中長輩......“

話音未落，西跨院外突然響起金戈相擊之聲。蕭珩眸色驟冷，旋身將蘇錦棠護在身后。三支淬毒的弩箭破窗而入，釘在床柱上嗡嗡作響。

“護駕！“隨從的吼聲被刀劍聲淹沒。混亂中蘇錦棠瞥見蘭姨娘枕下露出一角靛藍文書，那紋樣分明是東宮典藥局的印鑒。電光火石間，她忽然記起前世太子暴斃前，御醫(yī)曾提到過南疆蠱毒。

蕭珩的劍鋒掃過她耳畔，削斷一縷青絲。他背心空門大露，卻將蘇錦棠護得嚴嚴實實。這姿態(tài)太過熟悉，恍惚間與記憶里那個雪夜重合——彼時她拖著病體為弟弟收尸，是蕭珩的暗衛(wèi)送來裹尸的錦衾。

“小心！“蘇錦棠突然抓住蕭珩手腕往右?guī)Я巳纭︿h堪堪挑開黑衣人面巾，露出下頜處新月形疤痕。蕭珩渾身一震，這刺客分明是三年后才會出現(xiàn)的漠北死士。

黑衣人見勢不妙，揚手灑出紫色煙霧。蘇錦棠袖中銀針疾射而出，正中最前頭那人的曲池穴。慘叫聲中，她嗅到腐骨草的腥氣——這是刑部大牢用來處置死囚的化尸散。

“留活口！“蕭珩的劍尖已抵住刺客咽喉，卻見那人突然咧嘴一笑。蘇錦棠暗道不好，扯下蕭珩腰間玉佩擲過去，終究晚了一步。刺客天靈蓋炸開血花，竟是早已被種下腦蠱。

蘇承硯此時才帶著家丁沖進來，見此情景險些暈厥。蕭珩卻俯身沾了血跡，在墻上畫出詭譎圖騰：“蘇大人可知，這是北狄薩滿教的招魂符？“

蘇錦棠的指甲掐進掌心。前世北狄大軍壓境時，靖南王府的軍旗上就繡著這個圖案。她一直以為蕭珩通敵，如今看來......

“棠兒！“春桃突然捧著個鎏金盒子跑來，“這是在蘭姨娘妝奩暗格找到的。“

盒中《藥經》殘頁泛著幽藍，正是母親臨終前死死攥著的那本。蘇錦棠展開殘頁，瞳孔猛地收縮——泛黃的宣紙上畫著并蒂蓮紋樣，每片花瓣都是不同藥材，花蕊處赫然標注著“傳國玉璽“四字。

蕭珩的呼吸陡然粗重。他伸手要奪，蘇錦棠卻將殘頁按在心口：“世子想要這個？“她笑得像只狡黠的狐，“拿你袖中的半塊虎符來換。“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蕭珩緩緩瞇起眼睛，突然扯開衣襟。猙獰的疤痕自鎖骨蜿蜒至腰腹，正是前世蘇錦棠親手刺的那一劍。

“不如拿這個換？“他擒住她手腕按在傷疤上，“蘇姑娘可還認得？“

滾燙的肌膚相觸剎那，無數(shù)畫面涌入蘇錦棠腦海：刑場上蕭珩猩紅的眼角，密室里被血浸透的婚書，還有他咽氣前那句混著血沫的“來世莫遇“......

“你們在做什么！“柳氏的尖叫打破死寂。蘇錦棠這才驚覺兩人幾乎鼻尖相貼，蕭珩的拇指正摩挲她腕間守宮砂。

院外忽然傳來唱名聲：“太子殿下駕到——“

朱漆大門轟然洞開，蟒袍玉帶的男子踏著血漬走來。蘇錦棠感覺蕭珩肌肉瞬間繃緊，因為他腰間玉佩與自己手中的殘頁花紋，正拼成完整的并蒂蓮。

“孤來得不巧了。“太子含笑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聽說三弟在此，特來共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死死盯住蘇錦棠手中的《藥經》殘頁。

蕭珩突然攬住蘇錦棠的腰，在太子面前吻上她染血的唇。鐵銹味在齒間漫開時，他貼著耳畔呢喃：“合作嗎？用傳國玉璽的秘密，換你蘇家百年榮華。“

檐角銅鈴無風自動，蘇錦棠望著太子扭曲的面容，忽然笑出聲。原來這盤棋，從他們重生那刻就換了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