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青石磚縫漫到蘇錦棠腳邊，她盯著那抹刺目的紅，忽然想起前世蘭姨娘臨盆那日，產房里端出來的銅盆盛著成團的猩紅棉布。當時柳氏握著她的手嘆息：“可憐見兒的，到底福薄。“

此刻西跨院飄來的血腥氣里，混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甘松香。蘇錦棠瞳孔驟縮——這是南疆秘藥紅麝散的味道，前世蕭珩圍剿叛軍時，曾在亂黨身上搜出此物。

“父親！“她突然拽住蘇承硯的袍角，“女兒略通醫理，請允我隨去西跨院。“

柳氏尖利的指甲幾乎掐進蘇錦棠手臂：“未出閣的姑娘進產房，傳出去尚書府的臉面......“

“讓開。“蘇承硯一腳踹開攔路的婆子。這位素來端方的尚書大人此刻目眥欲裂，蘇錦棠分明看見他腰間玉佩在簌簌發抖——蘭姨娘腹中的，怕是父親盼了十年的男胎。

產房內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蘇錦棠踏過門檻時，正撞見接生嬤嬤往銅盆里藏什么東西。她劈手奪過，染血的棉布里裹著半截烏木簪，簪頭雕著并蒂蓮，花蕊處一點朱紅似血。

“這是......“跟進來的蘇承硯突然踉蹌著扶住門框。蘇錦棠認得這支簪子，母親臨終前攥著的就是它，后來卻出現在柳氏的妝奩里。

接生嬤嬤突然暴起，枯樹枝般的手直取蘇錦棠咽喉。電光火石間，一枚玉扳指破窗而入，正正嵌進老婦腕骨。門外傳來馬靴踏碎青瓦的聲響，玄色大氅卷著夜風掃過蘇錦棠鬢邊。

“蘇尚書府上，倒是熱鬧得緊。“

蕭珩把玩著另一枚玉扳指跨進門來，燭火在他眉弓投下濃重的陰影。蘇錦棠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這張臉，與記憶中那個立在刑場高臺，冷眼看她蘇家滿門抄斬的靖南王世子分毫不差。

“世子見笑。“蘇承硯勉強維持著儀態，“今夜家宅不寧，改日......“

“不必改日。“蕭珩忽然俯身拾起那截烏木簪，拇指撫過并蒂蓮紋路，“上月東宮走失了個婢女，據說最擅用烏木簪子取人性命。“他轉頭看向縮在墻角的接生嬤嬤，“你說巧不巧？“

蘇錦棠攥緊袖中銀針。不對勁，前世此時蕭珩應當遠在漠北，更不可能知曉東宮秘辛。除非......他也回來了？

“棠兒，你方才說通曉醫理？“蘇承硯突然出聲。蘇錦棠壓下心頭驚濤，快步走到床前搭脈。蘭姨娘脈象虛浮如絮，分明是連用三日藏紅花才會有的滑胎之兆。

“取燒酒、艾草，再拿我的金針來。“她扯斷腰間香囊扔給春桃，“把這包蘇合香燃在帳外。“

柳氏在此時撲到床前哀泣：“我可憐的妹妹......“廣袖拂過藥碗時，幾不可察地抖了抖。蘇錦棠眸光一凜，突然握住柳氏手腕：“母親指甲染的丹蔻好生別致，可否讓女兒細觀？“

殷紅的甲片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紫光。蕭珩輕笑出聲：“夫人這蔻丹是用西域紫蛛汁染的罷？聽說沾了藏紅花汁，會變成見血封喉的毒藥呢。“

滿室死寂中，蘇錦棠將蘭姨娘的手腕亮給眾人看——蒼白的皮膚上赫然三道紫痕，正是柳氏方才“悲痛攙扶“時留下的。

“報官！“蘇承硯一腳踢翻藥爐，“把這毒婦......“

“父親且慢。“蘇錦棠按住暴怒的尚書，“家丑不可外揚，不如請世子做個見證？“她轉頭看向蕭珩，卻撞進一雙幽深如寒潭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情緒太過熟悉，分明是......痛徹心扉后的孤注一擲。

蕭珩突然抬手扯開她濕透的袖口，那道為救弟弟劃出的傷口正在滲血。他蘸著血跡在宣紙上畫了道詭異符咒，轉頭對蘇承硯道：“明日及笄禮，本世子親自為蘇姑娘加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