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問道：

“為何，兄長會懷疑到我的頭上？”

賈模不假思索道：

“不是你，還會是誰呢？”

“難道是楚王嗎？”

隨后他連珠炮似地說道。

“楚王年紀尚輕，汝南王司馬亮乃是他的叔祖?！?

“這天底下，難道還有侄孫輩的，反而能夠勒令叔祖回封地的道理嗎？”

賈模有理有據，言之鑿鑿。

賈南風聞言，也是一愣。

說得……還真挺有道理的。

賈南風還是氣不過，于是又一挺胸脯，說道：

“可是，為何就不能是東安郡王司馬繇？”

“這廝輩分也高，近來專擅朝堂，與他司馬亮，想必也是互不對付！”

賈模輕蔑一笑：

“阿南，這個理由，騙得了別人，卻是騙不了我?！?

“東安郡王司馬繇可是手掌禁軍，他汝南王手無兵權，東安郡王何須怕他？”

“這……”

賈南風一時語塞。

好像……確實是這么個理。

“既然不是楚王，也不是東安郡王，那只可能是阿南你了！”

“阿南你快說罷?！?

“你和汝南王到底說了什么？才讓他如此迅速地返回封地。”

“你威脅他了嗎？”

賈模顯得有些著急。

他在想，如果賈南風沒有把事情鬧得太難看，他便隨便再找個借口，將那汝南王再次召回京城來。

若不如此補救的話……

賈家，恐怕真的會成為眾矢之的。

賈南風眉間一凝，開口道：

“族兄，此事真的非阿南所為。”

“我原本還指望著，汝南王既然返回了京城?！?

“往后，我便可以利用汝南王，來制衡這東安郡王……”

“只是這汝南王剛一來，竟又是莫名其妙地離開京城了！”

“我也正因為此事頭疼呢?！?

說罷，用手指敲了敲腦袋，一臉的愁容。

賈模疑惑道：

“既然并非我賈家所為……”

“那又會是誰呢？”

“這汝南王進京之后，只去過華林園，就直接……”

“什么？？”

賈南風突然就抓住了重點，急急問道：

“汝南王去了哪兒？”

“華林園啊?！?

賈模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問道：

“怎么了嗎？”

“汝南王去了華林園見了陛下，之后就匆忙離去了?！?

“正因此，我才懷疑是阿南你與陛下交代了些什么?！?

“怎么？”

“阿南終于想對為兄坦白了嗎？”

賈模有些戲謔。

賈南風則是一字一句地說道：

“陛下已經很久沒有來我這里了。”

“我也不曾與陛下交代過任何與汝南王司馬亮有關的事?！?

“此事，恐有蹊蹺！”

說罷，賈南風眼瞼低垂，眼底竟浮現出駭人的兇光。

“……嗯？”

賈模也遲滯了一下，問道：

“什么意思？”

“汝南王與陛下在華林園會面一事，阿南你也不知情？”

“這樣說的話……”

“汝南王是自己去見了陛下，然后又自己退讓了？”

“還是說……是陛下自己召見了他，隨后與他說了些什么。”

“又或者……是有其他人，帶著陛下，一起見了汝南王？”

賈模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阿南，不是為兄說你。”

“你如今對太極殿的掌握，竟是如此滯后了嗎？”

賈模作為賈充的侄子。

自小便和賈南風一同在賈府長大。

賈模為人深沉，行事果決，又博覽群書，足智多謀。

深得叔父賈充的信任和器重。

每逢大事，賈充必與他商議。

因此，賈模從小便在賈南風的面前，樹立了不小的威信。

雖然賈南風是皇后，地位尊貴。

但是，私底下議事時，賈模這個兄長，反而更像一家之主。

賈南風憤憤道：

“原本，這太極殿里，全靠那董猛監視?！?

“如今這董猛一死，一時半會竟是找不到替他的人……”

“……等等?！?

正說著，賈南風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文鴦！”

“族兄，我前不久剛拔擢起來的左衛將軍，關內侯文鴦?！?

“近來，倒是主動向我示好。”

“此人態度倒是極為順從，想來也是想攀附于我賈家，或許可以一用?！?

賈模點點頭道：

“嗯……”

“那不妨，便先令他來監視天子。”

“有人幫我們盯著，也不至于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

“對于陛下與誰見面，我們賈家竟然一無所知……”

“嗯，這樣甚好?！?

賈南風也點點頭。

賈模想了一會兒，又說道：

“阿南，提到董猛?！?

“難道你不覺得這董猛的死因，也是分外蹊蹺嗎？”

“族兄何意？”

賈南風敲敲自己的腦殼。

感到頭腦有點發沉。

最近賈南風的偏頭痛時常發作，讓她怠于思考。

于是，賈模便直接說出心中的疑惑：

“據楚王說，董猛那日，是為了保護陛下而死。”

“阿南，你說，董猛對陛下可有如此忠心？”

“這……”

這么一說的話，還真是。

賈南風眼珠子轉了轉。

“這一點，確實存疑?！?

“董猛是忠于賈家?！?

“至于陛下，董猛還真不一定會豁出性命來保護。”

“畢竟，董猛這廝，一輩子兢兢業業，為的可不是那塊祠堂里的牌位……”

賈模也點頭，贊同道：

“那是?；鹿偎蟮模匀皇菢s華富貴和尊貴地位。”

隨后，賈南風話鋒一轉：

“不過，這倒也不能說明什么?！?

“也許只是個意外?！?

“你也知道，戰場上，有時刀槍無眼。”

賈模說道：

“不錯。”

“確實有可能只是意外?！?

“但是，當日天子也去了楊府。董猛一向和陛下形影不離。”

“因此，董猛八成是隨著陛下，才一起去的楊府?！?

“可是，陛下為何要去那里？”

“誅滅楊駿的行動，和天子有何相干？”

“他不在太極殿里好好待著，跑出殿外去作甚？”

“甚至，還去了最危險的楊府?！?

“你不覺得，甚為可疑嗎？”

賈南風前些陣子，想起這事時，便已經覺得哪里不對勁。

但是，一時沒有想明白，便拋到腦后去了。

如今，被這賈模一點撥。

倒是通透了不少。

“照你這么說……”

“楊駿當日身懷匕首，才更顯得古怪異常了。”

“楊府當時被屠盡，三楊是窮途末路。”

“楊駿心中也知道，這幕后推手，乃是楚王等宗室與本宮?！?

“那一封寫著楊駿謀逆的詔書，也并非是出自天子?！?

“楊駿年邁老矣，又怎么會身懷匕首，還去行刺陛下？”

“這……根本說不通?！?

賈南風腦中的一團亂麻，竟是霎時解開了。

眼前只剩下一條清晰的路線：

“這天子，似乎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