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紹心中感慨道。

“多讀古籍，果然有用！”

“今后，也要向陛下學習才是，多讀一些古籍！”

很快，嵇紹便隨著司馬衷的腳步，走出了制茶房。

司馬衷在茶園里左看看，又看看，嘴里隨口問道：“今日可還有要事？”

嵇紹不假思索，很快地說道：

“斥候剛剛來報，汝南王司馬亮下午已經抵達京城了。”

“陛下是否要見一見他？”

這無疑是今天最重要的訊息了。

嵇紹也是才得到情報，便一直想著，要找個機會開口，稟告給司馬衷。

“哦……？”

司馬衷捻著茶樹上的新芽動作，遲滯了一拍。

嘴里嘀咕著。

“昨日楊駿伏誅的消息才公開，今天賈南風才征辟他為太宰，下午便已經到了？”

“看來是昨日就出發了啊……還真是著急呢。”

“昨日，朝廷甚至都還沒說要征辟他……”

司馬衷忍不住呵呵一笑，將新芽于手中揉搓，然后碾得粉碎。

“也好?！彼呐氖?。

“這么早趕來，便讓他早些回去罷。”

嵇紹點點頭。

“那微臣馬上去安排接見的事宜了?！?

“至于這‘早些回去’……陛下的意思，可是讓汝南王早些回府上歇息？”嵇紹不太確定，便輕聲問道。

“不，朕是說……”

“讓他早點滾回封地去?！?

司馬衷丟下這么一句，便大搖大擺地上了馬車。

嵇紹：“……”

……

顯陽殿。

賈南風側躺在長椅上，宮女正在為其涂抹指甲。

宮中后妃多蓄長指甲，有染甲的風潮。

宮女們先將鳳仙花搗出汁液，再剪金箔成花鈿，貼于妃子的甲面上。

陽光下，暗紅的指甲上金箔閃亮，甚是艷麗華貴。

賈南風則更為細心，還在指甲上抹上了一層蜂蠟，防止掉色、開裂。

趁著染甲的功夫，她閉著眼睛休憩。

但一張嘴也沒有閑著，問道：

“這陛下今日，是去了哪兒呀？”

宦官回話：“回稟娘娘，陛下今日和嵇侍郎去了制茶房，聽說是在試制一種新茶。”

“新茶……？”賈南風眼珠子轉了轉。

“陛下近來沒去學擊木劍，又改玩茶葉了？”

“不知何時起，陛下竟然也對茶葉起興趣了。”

賈南風不禁嘴角一笑，念叨道。

“這陛下，對什么事情都有興趣。唯獨，對上朝和理政沒興趣?！?

“全賴本宮為他托著。否則這大晉朝堂，還真不知道亂成什么樣子呢……”

宦官心領神會，當即奉承道：

“娘娘說得是?！?

“大晉有皇后娘娘，當真是社稷之福?！?

“皇后娘娘，便是大晉江山的半邊天吶?！?

“皇后娘娘洪福齊天，佑我晉朝福祚綿延……”

宦官的阿諛奉承之意，寫滿臉上。

要是放到現代，肯定屬于“油膩”。

而賈南風聽了這話，也并沒有表露出一絲欣然的面色。

反倒是眉毛一豎，眼中有兇光顯露。

只聽得賈南風驟然尖聲道：

“狗奴才！連個馬屁也拍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來人吶——拖出去杖責二十！”

那宦官目瞪口呆，怎么也沒想到，這個馬屁竟是沒有拍好，拍到驢蹄子上去了。

“娘、娘娘，奴才……”

他原先想為自己求情兩句，但話剛到嘴邊，最終卻是忍住了。

在被賈皇后處罰的下人里，杖責二十，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這賈皇后眼瞅著是心情不好，要是再求情，指不定就是拉出去杖斃了。

于是，這個宦官只能一聲不吭，任由其他下人將他拖了出去。

一張臉已經漲得通紅，卻是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聲。

其他下人見了，也感到膽寒不已，皆不敢發出其他聲響。

一個個也只管加快手中的速度，以求快些離開賈皇后的視線。

賈南風心頭有些堵，這個時候，她倒是有些想念董猛了。

董猛辦事利索，馬屁也拍得好。

“這董猛，怎就那么倒霉？死在了這楊府上……”

賈南風暗自可惜。

“不過，本宮為何感覺，哪里有些怪異呢？”

“誅殺楊駿一事，楚王、東安郡王、文鴦等一伙人去了便是。”

“董猛一個太極殿的宦官，怎的會出現在那里？”

“還被楊駿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子給偷襲了……”

賈南風撫撫額頭，感覺腦袋有點發蒙。

“算了，本宮今日偏頭痛發作，頭疼欲裂，不管這些了?！?

“一個狗奴才而已，死了也不可惜……”

……

而司馬衷這邊。

則已經回到了太極殿。

司馬衷先去沐浴更衣，順便焚香了一下。

如果只是見汝南王司馬亮，倒是不需要這么隆重。

畢竟此人，不過是和楊駿差不多的貨色。

雖然論輩分，汝南王是自己的爺爺輩，司馬衷得管他叫一聲叔祖父。

但是歷史上，司馬亮沒甚本事，完完全全步了楊駿的后塵。

前腳楊駿才剛死。

后腳那司馬亮就急匆匆地趕回來，想要將朝堂收入囊中。

至于下場，也和那楊駿差不多。

只不過，司馬亮乃是宗室成員，不至于被夷滅三族。

司馬衷今天之所以特意收拾形象，主要還是因為，今天要去扮演曹操。

當然，不是真的去COS。

魏武帝曹操在這個時間點，都已經死了七十年了，沒有什么粉絲。

司馬衷待會。

是要去還原一個名場面。

很快，司馬衷在宦官的幫助下，對著銅鏡，最后整理了一下袖袍和衣擺，便利落地乘上御鑾，前往那華林園。

……

銅駝大街上。

一輛四馬青蓋的皇室馬車，正往華林園方向奔去。

車駕的銀制轅首，錯刻著螭紋，車廂內懸青紗帷。

汝南王司馬亮獨自坐于其中，坐立難安。

司馬亮此番剛一回京，屁股都還沒落地。

太極殿的宦官便去他府上傳話，說陛下要在華林園見他。

司馬亮感到很吃驚。

畢竟，陛下一向不這樣著急忙慌的。

在司馬亮的印象里，這位皇太子的日常，一向是歲月靜好、與世無爭。

即便當了皇帝，他的生活里也只有純良、天真、寧靜。

至于勾心斗角什么的，根本與他無關，都是司馬亮他們這些晉室宗室、朝堂大臣，在默默承受著……

這要是平時突然喚他去華林園，倒也就算了，興許是因為什么不起眼的小事。

但現在這個時間點，就有些太湊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