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南風表面上淡然一笑。

開口說道：

“既如此，文將軍便領左衛將軍，兼任越騎校尉。如何？”

此話剛傳入文鴦的耳朵。

文鴦原是低首抱拳的姿態。

卻因為這句話，倏地仰起了頭顱！

“左衛將軍？”

“兼越騎校尉？”

文鴦大感驚喜。

這不正是他在心中所求的職位嗎？

文鴦不敢猶豫，立即朗聲應下道：

“臣！謝陛下大恩！”

雖然文鴦極力控制住了情緒。

但還是有一些顫聲。

隱約可見青筋在頸上游走。

“微臣今后，定當竭盡全力，保衛京都安全，殞身不恤，以報陛下！”

這下，不僅能留在京師，留在陛下身邊。還能掌握住一半的殿中軍力量，足足有5000人！

甚至，還有北軍五營中的一個營，也有1000人！

文鴦心中暗想道。

“果然，老話說得好。”

“人不爭，一場空！”

“你不去爭一把，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奇跡！”

雖然陛下在事前，就給自己做了許多分析和規劃。

但文鴦還是沒有想到，此次能如此順利地掌握兵權！

這樣，他無疑是為陛下，握住了懸在京師之上的一把利刃呀！

真沒有白費這些天私底下的運作！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陛下指揮得好。

如果沒有陛下對他透露的這些訊息，他做夢也想不到，該如何才能重回朝堂，更別說掌握實際兵權了！

要不是礙于有這么多朝臣在場，文鴦此時，真想大聲呼喝幾聲。

冷靜下來以后，文鴦也不禁慶幸。

幸虧現在的賈南風，還不知道他文鴦的政治立場。因此，才會交給自己“左衛將軍”這樣重要的職責。

為了防止生變，文鴦領命以后，便疾疾退下了。生怕有朝臣反對，導致陛下到手的兵權泡湯。

東安郡王司馬繇則是目光冷峻。

他遙遙望向御階之上的賈南風。竟是注意到，賈南風的臉上，有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

而這時，御階之下，朝臣的議論聲也再度傳出。

“嘶……此前沒聽說，文鴦將軍與賈后有甚么關系呀……”

“是呀。關內侯一向獨來獨往的……”

“但是，他與楊駿不合。因此，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呵……”

“還是賈黨有手段吶……”

“難道，這朝堂又要變天了？”

“……”

這些議論聲極低，不過是只言片語。

但是，東安郡王司馬繇的耳力極好。因此這些私下的議論，還是零零星星地傳進了他的耳朵。

東安郡王早就聽聞。以賈南風為首的賈黨，在太極殿牢牢控制住了天子。

常常以天子的名義下詔，來鞏固平陽賈氏的地位。

今天親眼一見，果不其然。

“傳聞皆非空穴來風！”

東安郡王在心底冷冷啐了一口。

“我司馬家的江山，豈能容你賈南風放肆……”

作為宣皇帝司馬懿的孫子，他一向以皇室血統為傲。

“皇祖宣皇帝隱忍數十載，方有大晉江山！”

“眼下，就算陛下暗弱，本王也絕不相信，這朝堂會被區區的后黨奪了去！”

“本王，早晚要廢黜了這賈南風……”

剛直的東安郡王，在心中暗暗發誓。

隨后，便驀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大殿中心。

……

御階之上。

司馬衷振奮不已。

此刻，他的嘴角比開火的AK都難壓。

但是，壓不住，那也得壓。

這么多朝臣看著呢。

因此，司馬衷的面上，看上去依然是反應平平，甚至有幾分木訥。

不過與文鴦不同的一點是。

文鴦誤以為是此番運氣好，僥幸撿得了這個美差。

司馬衷卻十分清楚。

賈南風之所以這樣安排，很顯然是想要利用文鴦來制衡東安郡王司馬繇。

甚至，文鴦剛才那一番“激情宣誓”。

也會被朝臣們認為，是在為效忠賈南風遞上的投名狀。

甚至，就連賈南風，可能心里也是這樣認為的。

司馬衷心底不禁涌起一陣爽感……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NTR”呢？

外人和“苦主”賈南風，都以為文鴦正在逐漸倒向賈黨。

而司馬衷這個“黃毛”，卻在幕后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場牛頭人大戲……

完了，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被戳中了……

……

下了朝。

司馬衷剛拐進太極殿東堂，便看見，嵇紹已經恭敬地侯在堂上了。

見嵇紹這一動不動的姿勢，都快要和身旁的琉璃花瓶融為一體了。

司馬衷估摸著，嵇紹應該是等了很久了。

便隨意問道：

“嵇愛卿等了多長時辰了？”

“回陛下，自陛下上朝，微臣便在此候著了……”嵇紹恭敬答道，依然沒有忘了禮儀。

司馬衷點點頭。

這嵇紹，別的先不說，態度確實好。

禮節上沒得挑，溫和莊重，從不僭越，保持分寸。

即便司馬衷常常不拘小節。

但在司馬衷看不到的地方，嵇紹也總是恪守君臣之道。

這樣的臣子，怎能不讓君王感到放心？

如此看來，這嵇紹確有“名士遺風”。

司馬衷想想也是。

前世，嵇紹謚號便是“忠穆”。

“忠”自不必說。

“穆”根據謚號解法：「中情見貌曰穆。」

意為：性情莊重溫和、表里如一的，可以謚“穆”。

可見嵇紹這人的特質。

司馬衷對于忠臣，一向比較體恤。

便標志性地擺了擺手。

“嵇愛卿，坐吧，坐吧。”

“以后碰上朕上早朝，你就在堂上坐著等候便是了。”

“一直站著，也太累了。”

“嵇愛卿也要注意身體，都奔四的人了。”司馬衷隨口說。

嵇紹聞言，先是一愣，但很快便轉為欣然一笑。

嵇紹和陛下的相處時間不短。

陛下看似是不拘小節，卻常懷體恤臣子之德。

嵇紹常常會因為陛下無意識的關懷，而感到無比溫暖。

在西晉這個士族門閥強盛、君主皇權偏弱的朝代。

司馬衷無疑是一個另類的君王。

他向上，既有能超越歷代先帝、獨當一面的賢能。

向下，又能讓士族團結，甚至傾心。

只需等到金龍翔空之日，大晉朝堂定是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