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多云轉晴。
甘夫人一夜獨守空房,寂寞幽幽,劉備天微微亮就奔往城南軍營,傻笑連連。
“大哥?你別笑了,俺有點怕......”
張飛無妻無子,常夜宿軍營,聽說劉備一大早就來了,于是連忙前往帥賬覲見。
誰知......
劉備盯著案幾前的面糊與麥餅吃也不吃,就坐在那一會點頭一會搖頭,再搭配上那好似強顏歡笑的詭異笑聲,把門口的張飛看得寒毛直豎。
大哥該不會癔癥了吧?
我就知道大哥在呂布面前裝堅強,這種打擊誰受得住?
“益德?”
劉備回過神來,笑意不止,站了起來挺直腰桿,跑到門口拉住張飛。
“大哥!傷心難過何必自挨?俺雖不善言辭,亦想為大哥分憂矣。”
張飛面色戚戚,圓眼憋屈,看起來小了一半。
一想到大哥自己抗下所有悲痛,卻在兄弟面前強裝樂觀,他心里就跟被針扎過一樣。
“哈哈哈!”
劉備哈哈大笑,不由分說拉著張飛案前就座。
“益德誤解,我無憂也!”
“大哥!你別這樣!”
張飛甩掉劉備的手,說著說著黑臉上就要掉下珍珠。
“哈哈哈!”
劉備心思細膩素來了解張飛,知他誤解,心中感動之余卻也笑得更加大聲。
而張飛更像是得了癔癥,一副癡呆模樣,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哥大抵是真的病了......
軍賬門口。
關羽身著素綠長袍,髯及腹部,高大的身材像是一塊板磚,左右搖擺著走了進來。
“二哥!大哥他......”
張飛立刻呼叫關羽。
“恭喜大哥。”
關羽來到二人面前,不理張飛而是先笑著向劉備道喜。
“二哥你也?!”
張飛懷疑昨晚喝的酒還沒醒,用力的扇了自己兩巴掌,這世界到底怎么啦?啊?
“大哥雖失徐州,鴻起卻得天授,非禍乃福也!”
關羽瞇著眼,故意無視張飛的焦眉弄眼。
昨夜劉備與劉升談至后半夜就已各自休息,然劉備輾轉反側睡不著,他必須要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兩位兄弟。
于是他來到同住州府的西院關羽處,將與胡氏纏綿的關羽硬生生拉了出來。
遂關羽也都知情。
他更是聽胡氏說起劉升第一時間將她與關興接進州府保護,又是如何在眾人面前維護她,并囑咐她不言張飛之過,更待關興如同親弟......
聽得關羽是面紅耳赤。
阿升,不對!現在要叫鴻起,鴻起竟然如此關照某家,某家汗顏!竟誤解之?
“云長所言極是!”
劉備撫須長笑。
“鴻起是誰?大哥二哥!你們在說什么?”
張飛算是明白過來了,合著我是多余的是吧?你們怎么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好啦云長,就別戲弄益德了......”
看著呼呼作氣的張飛,劉備與關羽對視一眼,皆都大笑不止,隨后二人為張飛闡述劉升之事。
“阿......鴻起竟然如此......心如猛虎,細嗅薔薇。”
“彩!”
張飛雖是三人中最后一人知曉劉升之情,卻做出最恰當的表達,引得劉備連連喝彩。
手刃驍將魏越,百十刀劍加身而面不改色,豈非心如猛虎?
愛護家人,關照將士家眷,不忘忠仆之義,對呂綺玲有情有義,豈非細嗅薔薇?
別看張飛整天老是俺啊俺的,人也有點心直口快,那只是他的習慣而已,人家也是正經讀過書,向往士人階層的知識分子。
薔薇既指是一類藤狀爬籬笆的花。
恰張飛喜愛《詩經小雅》中“棠棣之華,鄂棣之華,鄂不煒煒?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即將棠棣比做兄弟間的和睦相處。
也曾聞《賈氏說林》漢武帝“買笑花”的由來。
三人滿心歡喜,坐在案前一起吃食。
關羽張飛既替大哥劉備開心,也覺得集團有了希望,頓時干勁十足。
等到簡雍孫乾,麋竺麋芳關平等人入內,劉備又將這開心的事情分享了一遍,百說不厭。
眾人嘖嘖稱奇,皆大歡喜。
簡雍摸著后腦勺,笑得臉大如西瓜。
我可是最早發現公子異于常人的......
“云夢山乃鬼谷先生隱世之地,今公子入夢遇之,當可縱橫捭闔,無往不利也,恭喜主公!”
孫乾仁厚謙良,看起來像好好先生,此時板著臉嚴肅異常。
劉升的變化有目共睹,入夢得天授之事板上釘釘,對于頹敗的劉備集團來說,無疑就是一劑凝聚人心提振士氣的強心劑。
誰敢質疑?
就算有人懷疑,那就請你說清劉升為何會有如此變化?
麋竺雍容大方,敦厚文雅,出言恭喜劉備時,見其面容大悅兼有自豪之色,暗道主公是真心喜愛嫡長公子。
他不由得暗暗揣摩,吾妹嫁于主公為正室之事,看來只得徹底作罷。
或許......
麋竺座與左首位,而麋芳座與右末位。
他本就對大兄麋竺繼續扶持劉備的決定頗為不滿,此時也只以為是劉備吹捧劉升,遂表里不一,明面道喜,暗地里不以為然。
關平不發一言,聽得津津有味,沒回過神來,難怪小弟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
日上三竿。
書房里的劉升緩緩睜開雙眼,看了眼披在身上的被褥,似乎還留著昨夜酒氣。
“興弟,為何不叫我起床?”
劉升看了眼窗外,熱氣撲面而來,窗外的關興像個木頭杵在那,嚇了他一跳。
“主公讓公子多睡一會,醒了再去軍營。”
關興雖才十歲但個子很高,平時不茍言笑,只有笑的時候露出大白牙才顯得稚氣。
劉升起床認真整衣肅容一番,就讓關興帶著他去軍營。
剛出后院,就見兩只嘰嘰喳喳的鶯鵲飛了過來。
“大兄!我已經向阿妹道歉過了。”
今天的劉欣看起來不一樣,眼睛里有股勁,在劉升面前也沒有大呼小叫,規規矩矩。
“大兄,今天不陪我們玩了嗎?”
劉白穿著大一號的青綠曲裾袍,裙角被他踩得烏漆嘛黑。
劉升蹲下身來把劉白的裙角打了個蝴蝶結,引得劉白笑臉開花。
哼!
劉欣輕哼一聲轉過頭去,昨夜她說父親厚此薄彼,可大兄何嘗不是厚此薄彼?
“欣妹要是踩到裙角,大兄也會幫你打理的。”
劉升牽過劉欣的腦袋,用冰手把她氣鼓鼓的腮幫子抹平。
甘夫人站在廊柱后,臉帶悅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哀嘆著什么時候我也該懷個孩子,公子真是極好的大兄呢。
“公子......”
劉升與關興出了府門,前往軍營,身后的關興腳步躊躇,猶豫半天終于開口,卻不敢說下去。
“你我父輩以兄弟相稱,以后你也叫我大兄。”
劉升停緩腳步,轉頭對關興說道。
“好!”
關興臉色興奮,紅得頗有其父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