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退出來,回到辦公室。
林夕夢躺倒在沙發上,大腦急速飛轉,她下一步應該怎么辦?她是否要抓住這根稻草?這個男人有什么值得她去抓的?
很快,她得出結論:第一,這個男人對她挺好;第二,他身體健康,長得不錯;第三,他雖然沒什么文化,但她挺愿意聽他說話。
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
那么,一旦她抓住這個男人,將來會出現的問題是什么呢?
她想來想去,有兩個問題:第一,這個男人長得帥,比她小幾歲,將來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外面之事斷然不會少;第二,他賺錢能力可能在她之下,將來她是養家糊口的主力軍。
第二個問題,對林夕夢來說不是問題。盡管她不了解這個男人,但她了解自己。
她有這個自信,一點兒也不懷疑自己的能力。即便這個男人一窮二白像一棟空房子她也不怕,她有能力把一棟空房子置辦到齊齊全全,什么也不缺。
現在落魄不堪的她,在外人看來是一塊狗屎鐵,無非看上去她一無所有而已。她體內有什么,她非常清楚。她了解自己,清楚自己是什么,自己有什么。她骨子里那份自信,任憑是誰也無法撼動。
關鍵是,她是否有能力去面對第一個問題。
仿佛要破解密碼一般,林夕夢迅速調動起所有腦細胞,讓每一個細胞都啟動進來:這個男人身體健康,面龐端正,氣質高貴,隨意走在大街上,都會吸引好多女孩子目光。何況,她還比他大幾歲。這種男人,將來他在外面拈花惹草之事,斷然不會少。出現這種局面之時,她能不能接受?會不會崩潰?
林夕夢反復分析自己,感覺應該沒有大問題。
其中最為重要一個關鍵點——她不愛這個男人。
這樣一來就好辦了,即便他出去拈花惹草拈花惹草,她也不會痛不欲生傷心傷肺,只要他不出大格子,拈花惹草就讓他去沾惹吧,就算讓他出去透透氣罷了。生活閱歷已經告訴她,日子能不能過下去,忠貞不渝不是唯一條件。卓其倒是對她忠貞不渝,從來沒有出去拈花惹草,日子不是照樣過不下去?
林夕夢,或許她是那種絕處逢生命運的人,或許她是具備那種能夠絕處逢生能力的人,審時度勢,她已經到了必須向命運低頭的境地。她父親時常說,人最基本的要知道自己是吃幾兩米干飯的。人貴有自知之明,她太了解自己。她身上沒有一絲一毫自立自強特質,永遠做不成女強人?,F在她對一個男人的依賴,就跟小時候對父母依賴一樣。
她必須抓住青春的尾巴,搭上婚姻最后一班車,不管什么車。
古人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則是寧為瓦全不為玉碎。
大腦急速飛轉半個小時,她在心里對自己惡狠狠地說:
林夕夢,天鵝在天上飛,不如野鴨在手中握。誰知道天鵝哪天才會掉下來。再說即便掉下來,也不一定會落到你手里——就這個男人吧!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重新回到臥室。錢黨睡得正香甜。她脫掉衣服,鉆進被窩。錢黨感覺到她的肉體,抱緊了她……
錢黨倒頭就睡了。
林夕夢卻再也睡不著了,她順手抓起電話,給張檀打過去。
電話接通,她無力地說,姐。
張檀沒醒,迷離迷糊,趕緊問:“夕夢,怎么啦?你沒事兒吧?”
林夕夢一只手拿著電話,一只手撫弄著錢黨的頭發,聲音低微,說,姐,你感覺錢黨怎么樣?
張檀一下子給驚醒了,說:“什么?錢黨?好啊,這個男人好啊,怎么啦?夕夢,你想怎么樣?”
林夕夢輕嘆一口氣,停頓一下,聲音依然低微著說,姐,那我就翻篇了。
張檀興奮起來,快速大聲說:“好!好!夕夢,就這么辦!中午出去吃海鮮!”
深陷在人生沼澤地,林夕夢無力自救,她需要有人救助,哪怕一根救命稻草,年輕而自私的她順手抓住了錢黨,根本沒有顧及自己愛不愛他。在她看來,比她小幾歲的錢黨,也就那么稀里糊涂上了她這條賊船。在這條賊船上,一個靈肉分離的女人跟一個體魄健壯的男人,整夜瘋狂地醉生夢死一樣地銷魂。他給了她前所未有性愛的滿足感,讓她每一次能夠抵達欲仙欲死的境地。后來,她甚至懷疑女人在這個時期是不是跟任何男人上床也會如此?還是她恰巧遇到一個能夠讓她如此的男人?
一天早晨,天剛亮,錢黨起床后去辦公室轉一圈,很快回到臥室。自從上了林夕夢的床,錢黨時常晚上不回家,干脆在她這里過夜。
林夕夢看錢黨神色有些不對,問,怎么啦?
錢黨看一下她,說,樊田夫的車在樓下,樊田夫就在車里面。
林夕夢心里一震:她必須離開梧桐了。
環顧四周,她感覺除了帶著錢黨遠走高飛之外,沒有別的出路。北京,是唯一能夠去的地方,最起碼還有幾個同學在那里。
她把這個想法告訴錢黨,錢黨立刻贊同,說:“好,行。”
林夕夢開始忙活起來。關閉旅行社。摘下記者站牌子。轉租這兩間房子。
一天,她對錢黨說:“去北京,我們必須做點什么?!?
錢黨看一下她,說:“姐姐,我已經想好了,我去北京大街上,擺一個修理自行車地攤兒,我掙錢養活你,你在家里寫字?!?
林夕夢有些疑惑,問:“行嗎?”
錢黨信心滿滿,說:“干別的,咱沒本錢,我也干不了。我肚子里什么也沒有,就一肚子屎。我修理自行車沒問題,一把鉗子、一把扳手就夠了?!?
林夕夢一下子笑起來,她從來沒聽過一個男人這樣介紹自己。
錢黨看她笑,認真起來,說:“姐姐,我可跟你提前說清楚,我是屬狗皮膏藥的,粘上你,你就別想再揭下來。”
林夕夢沉思一會兒,說:“那就不揭吧。不過,人家別的女人帶著嫁妝出嫁,我身上卻背著債務啊?!?
錢黨開起玩笑,說:“窮嫁窮,負負得正。”
林夕夢想一下,說:“別人闖北京是從零開始,我們卻要從負數開始,這些問題,你可都要想好?!?
錢黨直視她的眼睛,罕見認真地說:“姐姐,我就相信一件事——只要抓住你,就抓住了我一生的幸福?!?
林夕夢遲疑著,有一句話問不出口。為了樊田夫,她把自己熬到幾乎燈枯油盡。愛而不得的痛苦和煎熬,她是完全領教了,也是徹底受夠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今生今世,她不會再給任何人做情人。退一萬步講,如果她要找情人,也不可能找一個不愛的男人做情人。何況現在,她只是要把自己趕快嫁出去而已,其它一切都不在她考慮之內。
錢黨看出來了,問:“姐姐,你說吧,你讓我做什么?”
她想了想,說:“你只需告訴我,你不能為我做什么就可以了。”
錢黨默默地看著她的眼睛,大概過去半分鐘,他開口道:“為了你,我沒有什么不能做的。”
就這幾句話,她和錢黨從不熟悉到結合,所有過程全部省略,所有步驟全部跳過,她虛弱的身體稍微恢復一些,一場傷心欲絕的嚎啕大哭,埋葬了她人生對于愛情的全部夢想,她不得不再次離開梧桐,帶著錢黨莽莽撞撞地去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