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在鼻腔炸開時,林小滿攥緊了書包帶。307病房門牌泛著冷光,程野的聲音混著心電圖儀滴滴聲傳來:“媽,這是小滿送你的。“
床頭柜上的千紙鶴風鈴突然晃動,程母手腕纏著的住院環硌著玻璃罐。罐底鋪著褪色的拍立得,最上面那張是程野舉著奧賽獎狀站在醫院走廊,背后電子鐘顯示著凌晨三點。
“阿姨記得的,“程母蒼白的指尖掠過小滿發梢,“野野轉學那晚,你抱著星空投影儀蹲在火車站哭?!八鋈粍×铱人?,藥瓶上的德語標簽在震動中裂開細紋。
程野轉身去護士站的瞬間,小滿瞥見他褲袋里露出的藥盒邊角。鋁箔板上整齊排列的凹坑,讓她想起天文社那架老望遠鏡的調焦旋鈕——上周打掃時,她發現目鏡筒里塞著張德語處方箋碎片。
暮色漫過消防通道的磨砂玻璃,程野縮在安全出口的綠色熒光里。止痛片在錫紙包裝里沙沙作響,他忽然把額頭抵在鐵質扶手上:“化療就像...就像把整個星系塞進榨汁機?!?
小滿從保溫袋掏出搪瓷飯盒,紅燒肉底下壓著捏成月牙狀的飯團——六年級程母住院時,他們總這樣偷渡病號餐。程野的筷子尖突然碰到硬物,十二歲的鐵皮飛船從醬汁里浮出來,艙門夾著嶄新紙條:「這次我們一起修好發射塔」。
“你翻了我家閣樓?“程野的喉結在陰影里滾動。小滿晃了晃從護士站借來的紫光燈,大巴票根背面的熒光字跡在黑暗中浮現:
「2019.4.12她在期刊區睫毛上落了柳絮」
「2020.8.7撿到她忘在長椅的拍立得相紙」
「2021.5.21終于買到她念叨過的星空棒棒糖」
頂樓天臺晾曬的床單在晚風中舒展如帆,程野突然掀開其中一片。老式顯像管電視正在重播《銀河鐵道之夜》,他變魔術般從配電箱后摸出兩個冰鎮北冰洋:“小時候溜上來偷看的秘密基地。“
易拉罐拉環突然劃破食指,小滿含住傷口的瞬間被程野拽過去。創可貼撕開的聲響驚飛白鴿,他包扎的動作突然頓住——小滿掌心的六芒星筆痕邊緣,多出個用紅藥水畫的愛心。
“下周有象限儀流星雨。“程野的呼吸掃過她結痂的指節,從書包抽出皺巴巴的露營手冊。地圖上用熒光筆標注的坐標,正是他吊牌上刻的經緯度,“幫我纏毛線?!?
深藍色毛線團在膝頭跳躍,小滿看著程野修長的手指在棒針間翻飛。圍巾逐漸顯露出星座紋樣,毛線針突然挑起她腕間的五彩繩:“外婆說,一起織過圍巾的人...“
警報聲驟然撕裂夜空,程野手中的棒針跌落在地。他沖向樓梯間的身影與十二歲那天的雨幕重疊,小滿攥著織到一半的獵戶座花紋,突然看清毛線里編著亮閃閃的金屬絲——是拆開的耳釘和吊牌熔成的星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