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試管壁凝成珠淚，程野握著酒精燈的手突然傾斜。藍色火苗竄起的瞬間，林小滿看見他白大褂袖口露出的繃帶——醫用膠布下滲出星點血跡，像雪地里零落的紅梅。

“這就是你翹掉課間操的原因？“小滿按住他欲蓋彌彰的手，指尖觸到實驗室臺歷上的紅圈。今天被馬克筆反復描摹的日期下，壓著張撕碎的掛號單殘片。

程野抽回手的動作帶翻試劑瓶，紫甘藍汁在實驗報告上泅出銀河狀紋路。他彎腰撿玻璃碴時，后頸突然露出醫用膠布邊緣，上面印著模糊的“安寧療護中心“字樣。

“跟我來?！靶M攥住他沾著酒精棉的手腕，七拐八拐鉆進校史館后的小閣樓。陳年木料在腳下發出呻吟，程野的嘆息混著灰塵在光束中浮沉：“你怎么還記得這個地方？“

斜頂天窗漏下菱形光斑，照亮墻角褪色的粉筆畫。兩個火柴人牽著手指向星空，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小滿和小野的宇宙基地“。程野的指尖撫過斑駁的蠟筆印，突然碰到個生銹的鐵皮盒。

盒蓋彈開的瞬間，風干的紫云英標本紛紛揚揚。十二歲的林小滿用虹光紙折的飛船躺在最底層，駕駛艙塞著皺巴巴的紙條：「等程阿姨病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真的火箭發射！」

程野的喉結劇烈滾動，從書包夾層抽出個塑封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張車票，從省城到老家的大巴票根上，日期都是每月第三個周五——正是小滿固定去市圖書館的日子。

“上個月在期刊區睡著的是你？“小滿捏著票根的手在抖。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每次趴著醒來，身上總會多件帶著雪松香的外套，為什么漫畫書里總會夾著新出的天文主題郵票。

黃昏的風掀起程野的額發，眉尾胎記在夕照中像粒朱砂。他忽然解開第二顆紐扣，拽出紅繩系著的鈦鋼吊牌。放大鏡下才能看清的刻痕，是縮小版的獵戶座星圖——三顆恒星的位置鑲著他們名字的縮寫。

“疼嗎？“小滿的指尖虛虛懸在他耳骨釘上方。程野突然偏頭，冰涼的北斗七星擦過她指腹：“去年除夕打的?！八曇魫炘谛厍焕铮霸S愿池投完硬幣就發燒，護士說這叫...孤注一擲的浪漫。“

醫務室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被晚風沖淡，程野從褲兜掏出個星空投影儀。圓頂天花板上流轉起星云，他手腕微傾，讓光斑組成獨特的星座：“從你六年級摔斷門牙開始，每年生日我都畫一個...“

小滿湊近看墻上的光點，突然發現那些星星連起來是卡通豬的形狀。投影儀發出輕微的卡頓聲，轉動的銀河里突然浮現他們去年視頻通話的剪影——程野身后的病房窗簾，印著和那張CT單上相同的醫院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