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鶴新發(fā)現(xiàn)蘇小滿右耳后的玫瑰胎記是在周三的英語聽力課。當磁帶播放到“secret garden“時,她無意識地將碎發(fā)別至耳后,那抹暗紅色便在晨光里忽隱忽現(xiàn),像極了他夢中玻璃花房里的永生玫瑰。
筆尖在完形填空選項上洇開墨團,朱鶴新用余光丈量著兩人課桌間的楚河漢界。蘇小滿正用左手記筆記,腕骨內側的月牙疤隨著書寫動作起伏,如同玫瑰刺破開霧氣的軌跡。
午休鈴響時,他借著撿橡皮的姿勢窺見更多秘密——她帆布鞋內側畫著褪色的玫瑰涂鴉,鞋帶系成蝴蝶結的形狀,和儲物柜里那張泛黃的拍立得里一模一樣。
“你的筆記?!疤K小滿突然轉身,練習冊邊角蹭過他手背。朱鶴新聞到她校牌掛繩上的玫瑰精油味,這縷暗香在昨夜夢境里纏繞著瀕死的嫁接植株。
籃球場邊的偷窺始于偶然。朱鶴新聲稱在背生物選修三,視線卻穿過鐵絲網的菱形空隙,追著那個在花壇松土的背影。蘇小滿蹲在野薔薇叢里,發(fā)繩上的銀杏果隨動作搖晃,指尖沾滿的泥土正簌簌落在玫瑰根部。
“三年A班的蘇小滿?“路過的女生突然嗤笑,“聽說她每天往實驗樓后面的荒地跑,該不會在埋什么詛咒道具吧?“
朱鶴新合上根本未翻頁的教材,掌心玫瑰刺青在高溫里隱隱發(fā)燙。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站在實驗樓西側斑駁的圍墻下。風送來鐵鏟與碎石碰撞的聲響,混著少女壓抑的咳嗽,像細針刺破盛夏的蟬鳴。
殘陽將蘇小滿的影子拉長在斷墻上。朱鶴新看著她從坑里捧出銹跡斑斑的鐵盒,盒蓋上浮雕的玫瑰紋路正在暮色里滲出血色。當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他看清盒內鋪陳的玻璃碎片——每一片都映著他們散落在時光褶皺里的場景。
“這是你送我的第一朵玫瑰。“蘇小滿突然對著空氣呢喃,指尖撫過碎片上的倒影。十二歲的朱鶴新正在畫面里笨拙地包扎傷口,染血的紗布在掌心纏成含苞的玫瑰。
晚風掀起鐵盒里的泛黃信箋,朱鶴新看見自己飛揚的字跡:“等玫瑰和銀杏在B612星球開花...“后半句被蘇小滿用紅筆續(xù)寫:“...我們就乘著花瓣私奔?!?
夜露浸透校服襯衫時,朱鶴新在解剖圖背面畫滿蘇小滿的側影。第37張草圖上的她耳后綻開玫瑰,藤蔓順著脊椎鉆進他裂開的心室。當預備鈴撕破晨霧,他鬼使神差地將早餐奶放進她課桌,瓶身上凝結的水珠正沿著玫瑰圖案的溝壑蜿蜒。
“謝謝?!疤K小滿轉身時發(fā)梢掃過他的自動鉛筆,玫瑰精油的氣息纏繞著墨香鉆入鼻腔。朱鶴新盯著她后頸碎發(fā)里若隱若現(xiàn)的胎記,突然在周測卷寫下荒誕的公式:心動周期=玫瑰開合頻率×銀杏落葉速度。
梅雨季的暴雨總在放學時分準時降臨。朱鶴新隔著圖書館落地窗,偷看蘇小滿在雨幕中移植野薔薇。她彎腰時露出的那截后腰上,玫瑰刺青正順著新月疤痕生長,與他腕間蔓延的藤蔓產生共鳴般的刺痛。
當蘇小滿突然抬頭望來,朱鶴新慌忙舉起《植物生理學》遮擋。書頁間飄落的標本卻出賣了他——那是上周生物課被她丟棄的殘破玫瑰,此刻正在兩人交錯的視線里舒展成永恒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