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鶴新劃開青蛙胸腔時，血珠濺在實驗袍第三顆紐扣上，凝成枯萎的玫瑰形狀。這個瞬間他突然想起昨夜那個詭譎的夢——穿鵝黃連衣裙的少女站在玻璃花房，將染血的銀杏葉種進玫瑰根莖。

“心室在左側。“他冷聲提醒，卻見蘇小滿的解剖刀尖凝著顫巍巍的血滴。那抹猩紅順著乳膠手套蜿蜒而下，在她無名指關節處開出虛幻的玫瑰，與夢中玻璃房外的花海重疊。

蘇小滿突然扯下手套，露出指尖密密麻麻的針孔。朱鶴新瞳孔驟縮，那些暗紅色小點正排列成玫瑰刺青的輪廓，與她腰間那道新月疤痕共同構成某種殘酷的圖騰。

“上個月幫花店穿婚宴玫瑰時扎的。“她將染血的棉簽按在實驗報告角落，暈開的血漬恰好填滿他畫殘的玫瑰簡筆畫，“你說過玫瑰刺比銀杏果誠實，疼就是疼。“

暴雨突至時，朱鶴新在生物器材室發現落灰的植物標本冊。翻到壓花玫瑰那頁，泛黃的硫酸紙上粘著半片銀杏葉，葉脈間褪色的熒光筆跡寫著：“給小滿的十八歲玫瑰園——朱鶴新 2015.8.23“

標本冊突然脫手砸在離心機上，玻璃罩應聲碎裂。朱鶴新彎腰拾撿時，食指被玫瑰刺扎出珠血。疼痛竄上太陽穴的瞬間，他看見十二歲的自己蹲在花壇，正用滴血的手指往銀杏葉上畫玫瑰。

“當年你偷折月季被保安追...“蘇小滿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她倚在門邊，濕發貼在頸間玫瑰色胎記上，“逃跑時用銀杏葉給我編了戒指，說等畢業就換成真正的玫瑰金。“

朱鶴新握緊流血的食指，看見她無名指根處有道極淺的環狀痕——正是夢里玻璃花房少女戴著的那枚荊棘戒指的位置。儲物柜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那本《小王子》不知何時被翻開在21章，沙漠玫瑰的插畫旁貼著他們兒時的拍立得。

夜雨裹著銹味滲入窗縫時，朱鶴新在錯題本上畫滿了撕裂的玫瑰。第43朵花瓣即將成型時，鋼筆突然劃破紙面，在虎口刻下新月血痕。他鬼使神差地舔去血珠，嘗到七年前那個暴雨夜的味道——混著玻璃碎屑與玫瑰香氣的鐵銹味。

醫務室簾幔無風自動，蘇小滿腰間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起珠光。朱鶴新看著那道形如玫瑰枝干的傷痕，突然扯開自己左腕的繃帶。兩道疤痕拼合時，窗外驚雷劈亮整面墻的解剖圖——人體心臟的血管走向，恰似他夢中那株共生著銀杏與玫瑰的奇異植物。

“卡車撞來時你把我護在身下。“蘇小滿將染血的銀杏標本按在他掌心，玫瑰狀的裂痕正在滲出血絲，“玻璃碎片扎進你手腕時，你說玫瑰開花了。“

凌晨三點的雨聲里，朱鶴新在實驗臺拼合第七朵玻璃玫瑰。當蘇小滿的血珠滴入花芯時，那些鋒利的碎片突然軟化生長，纏繞著銀杏葉脈爬上他腕間疤痕。在徹底墜入夢境前，他聽見十二歲的自己在花房低語：“等玫瑰和銀杏一起開花，我就帶你去看真正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