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蝶在疼痛中數著姐姐的心跳。

這是她在無菌艙里養成的習慣。每當時管局的巡邏艇掠過貧民窟上空，防輻射棚頂的銹鐵皮就會像垂死者的肺葉般震顫。這時候姐姐的心跳會加快五到七下，仿佛她的胸腔里藏著臺老舊的發報機，滴滴答答地破譯著危險的電波。

此刻姐姐的心跳卻靜得像口枯井。林蝶摸索著床頭的手搖發電機，黑暗中有細碎的晶體從她指縫間簌簌落下。自從三個月前那場「治療」，她的眼淚就會凝結成這種淡紫色的晶沙。時管局的醫生說這是排異反應，但她偷偷藏起來的晶沙總在月圓之夜發出蜂鳴。

「姐姐？」她對著虛空呢喃，喉嚨里泛起血泡破裂的甜腥。床頭柜上的電子鐘顯示03:47，距離日出還有兩小時十七分。這個時間姐姐應該在垃圾山翻找零件，或者去黑市用修好的義眼換鎮痛劑——而不是讓整個貧民窟回響著刺耳的凈化警報。

某種尖銳的直覺刺穿胸腔。林蝶扯掉手臂上的輸液管，淡金色的營養液在地面蜿蜒成詭異的圖騰。當她赤腳踏上那些液體時，晶化的足印竟綻放出細小的熒光花苞。

巷口傳來機械犬的吠叫。林蝶將自己蜷縮進墻角陰影時，手腕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劇痛。那些本該徹底壞死的神經末梢瘋狂顫栗，指引她看向西南方天空——六架蝠鲼形狀的時管局飛艇正俯沖而下，探照燈匯聚的焦點處，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屋頂間縱躍如磷火。

「...姐姐！」

林蝶的尖叫卡在喉間。她的視網膜上突然浮現出怪異的畫面：飛艇的離子炮在千分之一秒后擊穿東南角的儲氣罐，姐姐會為了躲避爆炸躍入第七巷，而那里埋伏著三只機械獵犬。這個預知畫面清晰得能看見獵犬獠牙上的血槽，卻不知為何染著層淡紫色的光暈。

她撞開窗板的瞬間，左手小指開始結晶化。這是預支能力的代價——自從那次治療，她的身體就逐漸變成了儲存時間的容器。紫色晶沙在掌心匯聚成箭頭，指向兩公里外的「銹帶鐘樓」。

當第一道離子光束撕裂夜幕時，林蝶已經翻上了銹跡斑斑的通風管。結晶化的手指像冰錐般刺入鐵皮，劇痛反而讓她更清醒。那些蟄伏在骨髓里的時間正在蘇醒，如同萬千振翅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