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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式現代化與中國經濟新征程[1]

姚洋
(北京大學博雅特聘教授、國家發展研究院經濟學教授、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

為什么叫中國式現代化

要理解中國式現代化,首先要理解為什么是中國式現代化,而不是中國特色現代化。

可以對比的是20世紀80年代初,我們提出了“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一提法的背景是當時存在一個蘇聯式的社會主義。我們要搞農村改革、城市改革,與蘇聯模式不同,所以稱之為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到1987年,我們定位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以便推進改革。隨著我們對社會主義的探索,2002年召開的中共十六大首次使用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一概念。

但這次不太一樣,我們沒有稱中國特色現代化,而是中國式現代化。這意味著現代化沒有可以清晰對比的模式,中國的現代化道路本身就是一個模式,說明我們的道路自信和理論自信又往前走了一步。

中國式現代化不僅僅是一條歷史道路,而且是一種新理論,當然,這個理論是不是完備還可以再討論,也許還有不少需要完善之處,但這個提法本身已經是一個很好的引子,值得我們進一步討論和研究。

中國現代化的源起與早期進程

既然稱之為中國式現代化,我們就要回溯中國現代化的發展歷程。

第一階段我定義為1860—1978年。這100多年在歷史上稱為“西風東漸”,甚至還可以再往前推一點。有不少人把1840年當作中國現代化的起點,也就是第一次鴉片戰爭時期。盡管第一次鴉片戰爭割讓了香港島,但國民并沒有警醒。直到第二次鴉片戰爭火燒圓明園,精英階層才猛然驚醒,開啟了100多年的西風東漸歷程。

第二階段是1978—2017年,是思想解放、改革開放的40年。

從2017年開始,我們又進入新時代。

回顧歷史是有好處的,我們會追問一個問題:為什么叫西風東漸?這背后是文明的沖突與融合。

關于文明的沖突與融合,我們可以把時間再往前拉到過去的2000年,基本上以北宋的建立為節點。北宋于公元960年建立,剛好在中間。北宋之前的1000年,中國國力不斷上升,在全世界領跑。北宋以來的這1000年,中國出現停滯甚至倒退。

外來文化沖擊在北宋之前就已經存在,主要是佛教的引入。中華文明花了將近1000年的時間,直到南宋朱熹時,才把佛教相對和諧地吸納進來。最后能留在中國本土的佛教主要是禪宗,禪宗與中華文明中的老莊哲學很像,這很有意思。到了今天,我們幾乎忘記了佛教是外來之物,它與我們的傳統文化已經融為一體。

我們今天還處在西方文化沖擊的過程之中,中國文化還未能把西方文化完全吸收掉。

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后,知識精英才真正覺醒。但他們的認知是中國文化沒有太大問題,制度也沒有太大問題,只不過是技術不如人家。因為第一次鴉片戰爭時,英國只派了一艘軍艦就把我們打得落花流水。到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竟然打進北京,而且火燒圓明園。

當時,精英和朝廷共同的選擇是師夷長技以自強,從此開始了長達30年的洋務運動。到甲午海戰之前,洋務運動的成就很大,清朝建立起了當時亞洲最大規模的海軍。但在日本人面前,這支海軍不堪一擊。事實上,清朝海軍艦隊比日本艦隊強大,清廷在朝鮮的駐軍比日本侵略軍要強大很多。但1895年,北洋水師在山東威海劉公島全軍覆沒,宣告了清廷洋務運動“師夷長技以自強”愿望的破產。

精英們開始研究日本為什么能突然強大起來,原因是明治維新——制度的革新。精英們也想改變制度,于是就有了1898年的戊戌變法。但戊戌變法只有100多天就宣告失敗,諸多變法之中唯一保留的就是京師大學堂,也就是今天北京大學的前身。

舊的制度反對變法,我們就要推翻這種制度。于是仁人志士不斷成立政黨,聯合軍事力量鬧革命。最終在1911年,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成功推翻了清政府,建立了亞洲第一個共和國。

從理論上說,中國應該由此進入穩定、繁榮的時代,但事實上并沒有。中國接下來不僅出現了袁世凱復辟帝制,還出現了接連不斷的軍閥混戰。這讓大家意識到中國僅僅改變制度還不夠,還需要改變底層的文化和思想,同時要探索一條更穩定的新發展道路。

在這個時間段發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整個歐洲的意志非常消沉,歐洲的知識分子認為西方文明已經走到盡頭;中國一些人也感覺自己的文化走到盡頭,要深挖文化的根子,于是掀起了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新文化運動的核心就是否定封建舊文化,甚至還提出了“打倒孔家店”的口號。

在探索新出路的過程中,俄國在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邊緣地帶爆發了一場革命,好像一下子就把一個落后的國家變得欣欣向榮。俄國十月革命讓西方知識分子和中國的知識分子都看到了希望,好像西方文化有救了,東方的中國也看到了一條新路。

中國比較活躍的學者代表李大釗、陳獨秀等都認為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為中國帶來了一條新路,中國可以借助這一思想徹底改造。

1921年中國共產黨誕生。中國共產黨的誕生是中國革命發展的客觀需要,是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的產物。中國共產黨最后之所以大獲成功,我認為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它不僅適應了當時中國的狀況,而且不斷地自我革新。

中國共產黨從創立之日起就自覺地成為推動中國進步的政黨,帶領中國一步步繼續向現代化的方向前進。

因為距離充滿革命的20世紀太近,所以很多人不容易以歷史的時空觀來評估此事。但歐洲社會幾乎沒有一個國家沒有發生過大革命,英國革命、法國革命、俄國革命、西班牙革命,都是長時間的革命。英國革命持續了約半個世紀,法國和俄國大革命前后動蕩時間更長。

因為要從古代社會跨入現代社會的難度很大,中國古代社會歷史很長,而且相對穩定,古代社會同現代社會之間的生活方式反差又太大,所以要打破舊的結構和思維方式很難,舊勢力不會乖乖舉手投降,一定會抵抗,最后只能借助一場接一場的運動甚至革命。

1949年,中國共產黨全面執掌政權之后要踐行自己的革命思想。因此,我們要理解社會主義革命,也一定要把它放在中國現代化的歷程里。

新中國第一階段的現代化進程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而是要把舊勢力請出歷史舞臺,書寫新的歷史。

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出現了很多革命性變化,我個人的觀察是主要表現為如下幾點。

第一,打破舊有的等級社會結構。歷史學家黃仁宇原來當過國民黨的軍官,后來才成為歷史學家。他知道國民黨想干什么。他的描述是國民黨總想著“自上而下”,但中國共產黨的想法和做法都是“自下而上”,從底層開始,推動土改,拉平整個社會,變成人人平等。比如女性的解放就很典型。國發院的張丹丹老師做過很有意思的研究,她把1958年在北京出生的婦女和在臺北出生的婦女做比較,再比較1976年出生的北京女性和同年出生的臺北女性,同時也找同一時期的男性進行對比。結果她發現1958年出生的北京女性競爭意識最強,超過男性。這是那個時代提倡婦女解放造成的,婦女能頂半邊天的理念盡人皆知。

第二,推進國民認同。我們很多人喜歡說中華文化是崇尚集體主義的文化。有一個來自日本的留學生在北大學習社會學,他覺得中國人不那么集體主義,反而特別個人主義。我們對他的觀點很吃驚。他說日本人踢足球,大家都互相傳球,中國人踢足球都喜歡帶球,直到射門,不怎么傳球。100多年前孫中山就說過,中國人有點像一盤散沙。怎么建立國家認同?中國共產黨從政治層面入手,深入社會的每一個角落,把我們拉入了一個基于普遍國家認同的現代社會。

第三,舉全國之力推進工業化。這一點非常重要,我自己深有體會。我在西安工作過兩年,單位是我父母和岳父母工作一輩子的工廠,建于1956年,是蘇聯援助的156個項目之一。這個工廠就是一個小而全的社會,生老病死都管,接生我的醫生后來還接生了我的兒子。今天這家公司仍在,只是總部搬到了上海,已經成為輸變電設備領域非常重要的戰略性國企。中國今天的工業化成就離不開我們在改革開放之前奠定的基礎,包括技術人員、工人隊伍等,非常重要。

第四,提高人類發展水平。阿馬蒂亞·森是印度裔的著名經濟學家,如今在哈佛大學教書,曾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他提倡的人類發展指數由三個指標構成:人均收入、預期壽命、教育水平。中國的醫療和教育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做得比很多發展中國家都好。阿馬蒂亞·森說,中國改革開放以后比印度的發展好得多,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中國準備得好。比如,在1978年,中國人均GDP比印度要低,中國人均GDP超過印度是在1991年。如今,中國的人均GDP已經是印度的5倍。1978年,中國雖然比印度窮,但中國的成人識字率是65%左右,印度只有40%左右。當時中國的預期壽命也已經達到67歲,印度不到60歲。嬰兒死亡率中國降到54‰,印度的這一數字是中國的兩倍。印度也曾優先發展重工業,但沒有成功。直到現在,印度工業產值在GDP中的占比僅為20%左右,中國曾經超過40%,現在下降是因為已經進入后工業化階段,是發展階段升級造成的自然下降。

新中國第一階段的30年也曾引進西方的東西。1977—1979年,中國搞過一段“洋躍進”,引進發達國家的機器設備。現在我們知道的燕山石化、齊魯石化、寶鋼都是這一階段引進的。

有人說中國在1979年之后才改革開放,這是指全面的、根本性的生產力解放。在1978年之前,中國已經推進了思想解放,這是生產力解放的前提和鋪墊。

新中國第二階段的現代化進程

1978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標志性事件,也是新一階段現代化的起點。在我個人看來,1978—2017年這一段時間可以總結為中國共產黨深度回歸中國化的階段。

鄧小平曾經表示,他是中國人民的兒子。這話頗有深意。鄧小平喜歡用常識思考,這一點非常重要。常識告訴他,貧窮不是社會主義。

我覺得未來的歷史學家如果寫鄧小平,要記錄的他的其中一個豐功偉績就是讓中國共產黨在更高的層次回歸了中國。

在我看來,當時的中國共產黨和整個中國做了下面這些重要轉變。

第一,放棄激進主義路線,放棄階級斗爭。因為黨的目標已經不再是通過革命再建立一個新中國,而是帶領全國人民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這一提法始于20世紀80年代初。這一提法告訴所有人,中國的重點不再是階級斗爭,而是全國人民團結一致走向現代化的繁榮富強。

第二,回歸中國的務實主義。中國人特別務實,活在當下,具體有幾個表現。首先是中國人不喜歡講永恒的真理,而是認為實踐出真知,這已經是中國人的諺語。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意味著你得不斷去實踐,不斷去發現真理,然后證偽真理,再發現新的真理。其次是結果導向。中國人注重結果,比如在硅谷,中國人比較高的職務是總工程師,印度人更多的是經理人。工程就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工作,是務實主義的體現。在務實主義的原則下,我們很多改革才能推進,一點點地實現突破和變化,否則面對形而上的制度,很難突破看不見的各種約束。

第三,回歸賢能主義。中國人在骨子里特別相信賢與能,評價一個人是好是壞,能不能干非常重要。比如,共同富裕就是要提高老百姓獲得收入的能力,而不是直接發錢。賢能主義最突出的體現是黨的干部選拔制度。我和一起做研究的同事搜集了1994—2017年所有官員的數據,誰跟隨誰工作過,后來怎么調動、升遷。我們研究梳理后發現,某位官員任期內所在城市的經濟表現好,升遷的概率就大。

第四,回歸市場經濟。中國人習慣于認為市場經濟是西方獨有的東西。但鄧小平早就提出:“市場經濟不能說只是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在封建社會時期就有了萌芽。社會主義也可以搞市場經濟。”[2]我還想加上一句,市場經濟根本就不是西方創造的,而是中國人創造的。讀一下北宋的歷史就會發現,現在我們沒有一家飯店能趕上北宋的水準。我們在宋朝時還發明了紙幣,是世界上第一個發明紙幣的國家,而且運轉得很好。我們還發明了有價證券,可以買賣,這就是金融創造。

新時代的現代化要點

在進入新時代的現代化分析之前,我先介紹一本書,是兩位美國學者威廉·斯特勞斯(William Strauss)和尼爾·豪(Neil Howe)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寫的。這是一本奇書,名字是《第四次轉折——世紀末的美國預言》。這本書上說美國有一個80年的大周期,從18世紀70年代的獨立戰爭到19世紀60年代的南北戰爭,再到20世紀30—40年代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最后到如今,基本上80年經歷一個輪回。在這80年里,每20年又是一個小周期。

從二戰到肯尼迪遇刺,是美國最近80年大周期的第一個小周期。美國欣欣向榮,每個人信奉的理念都差不多。美國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進入思想解放的20年。里根之后的20年是展開時代,也就是威廉和尼爾這本書的寫作年代。他們預期到2005年,美國要進入最后一個20年,即危機時代,幾乎預言了2008年金融危機。書中還推測說,美國從2005年到2025年的這個小周期將以什么方式結束,要么是內戰,要么是跟外敵打一仗,然后再創造一個新歷史。

這本書把我關于歷史線性進步,尤其是直線式進步的觀念徹底打破。歷史會循環,包括大循環和小循環。后來我想,這一理論用到中國也適合。

中國也可以分為“高潮期”、“覺醒期”、“展開(繁榮)期”和“新時代”。1949—1976年是“高潮期”,1977—1997年是“覺醒期”,1998—2017年是“展開期”,中國經濟在全球上升到第二位,而且遙遙領先。從2017年開始,中國進入大周期的最后一個小周期:再生的一代,即新時代。

新時代要干什么?如果按照美國這兩位學者的理論,新時代對應的是兩件大事。

第一,糾偏。中國在上一個發展階段中思想解放、改革開放的成就很大,不可否認,但也產生了很多問題,比如腐敗問題變得嚴重。十八大以來的反腐十分深入,但十九大之后仍然有人敢腐,這很奇怪,所以要以一種政治斗爭的形式來反腐,讓他們不敢腐,建立一種新文化。

第二,強化黨組織的生命力。黨組織的生命力一旦衰退甚至渙散,容易導致政治和經濟結成不該有的聯盟,對經濟的長期可持續發展尤其是高質量發展不利。因為政商合流容易導致公權力的商業化,甚至導致利益集團綁架政府,形成不該有的市場壁壘,影響公平競爭和市場活力,最終使中國的國際競爭力下降。我在研究發展經濟學的過程中實地調研過很多發展中國家,也讀了很多發展中國家的歷史。我發現那些不發達的發展中國家最大的問題就在于知識精英、商業精英和政治之間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利益聯盟,無法讓整個社會形成良性的競爭。

還有一個要解決的問題是不平等。我們國發院有一個調研團隊每兩年會做一次全國性調查,發現中國的基尼系數最高峰是0.52,這是什么概念?這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和南美國家的水平。眾所周知,那些地方貧富差距巨大。我們最窮的10%的人口只擁有全國總收入的0.5%,資產為負,靠借錢生活,最富的10%的人口擁有全國總資產的70%、總收入的40%,這就是巨大的貧富差距。所以要糾偏。

經過多年的糾偏,反腐已經取得成效,黨組織的生命力也得到了提升。不平等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需要進一步努力。

面向未來,要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還有幾個重要的內容需要進一步建構。

第一,要重建黨的權威,包括黨的組織權威、黨的理論權威、黨在群眾心中的權威。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第二,重建理論。正統的政治經濟學仍然基于勞動價值論,認為只有勞動創造價值,否認資本對價值創造的貢獻。如果還以傳統的政治經濟學理論為基礎,容易把共產黨的屬性局限在主要代表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不容易代表更廣泛的全國人民。為此,我們要認真重讀《資本論》。我們以前把《資本論》當作一本實證的著作來讀,但它開篇和定調的勞動價值論本質上是一種假設,不是事實觀察。所以《資本論》是一部典型的哲學著作,而不是典型的政治經濟學著作。有了這個認識,我們就可以在觀察的基礎上建設新理論。例如,對于今天有很多討論的共同富裕,關鍵點一定是應明確投資老百姓的收入能力,而不是既有財富的重新分配,否則共同富裕的內涵就與老百姓內在的價值觀不同,就意味著有些人可以不勞而獲。因此,二十大報告里有一句話:“把馬克思主義思想精髓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精華貫通起來、同人民群眾日用而不覺的共同價值觀念融通起來,不斷賦予科學理論鮮明的中國特色。”把富人的錢直接分給窮人與老百姓日用而不覺的價值觀當然不符。

第三,最后要建構中國自己的創新體系,也就是新型舉國體制。為什么要這么做?首先是外部環境變化所致,這是非常重要的方面。其次是面向未來,世界格局充滿了不確定性,臺海局勢也存在變數。萬一出現極端情況,中國沒有自己的創新體系,產業鏈不能實現自我循環就容易陷入被動。

中國式現代化已經走過了從“站起來”到“強起來”的路程。如今,我們要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發起沖擊,過程中難免遇到新的變數和挑戰,因此全面理解中國現代化的歷程,尤其是正確理解中國式現代化的內涵十分重要。


[1] 本文根據作者于2022年11月17日在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第73期EMBA論壇上的演講整理。

[2] 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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