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桶為何無故傾倒。

饑民哄搶背后，又是誰在挑撥。

陳秋信息有限，看不到太多。

但是他清晰的感受到，背后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操縱著一切。

這群災(zāi)民，已經(jīng)是別人案板上的魚肉。

他拉著陳明和陳四，近乎一路小跑，干癟的胸膛劇烈起伏。

為什么，一群什么都沒有的災(zāi)民，要被人這么算計。

難道真要將他們敲骨吸髓，骨灰都撒進田地里做肥料，才肯罷休嗎？

回到草棚，迎接他們的，是豆芽期盼的眼神。

甚至在見到他們的第一眼，還開心的小跳了一下。

但是在看清他們的沮喪和空空如也的破碗后，笑容微微一凝，竟變得更加熱情。

甜甜的開口，“秋哥，四哥，明哥，桂丫姐醒了呢。”

陳秋沖他微微點頭，“辛苦你了。”

沒帶回來食物，讓他有些慚愧，在面對豆芽小心翼翼的關(guān)心時，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逃避似的走到桂丫身前，見她那原本緊閉的大眼睛，終于睜開。

靈動的看著他，充滿了劫后余生的喜悅。

“哥~”她帶著哭腔，聲音沙啞的如同石磨。

陳秋心中一軟，他上輩子也有個妹妹，也曾這么叫過他。

粗糙的手指梳理她雜草般的秀發(fā)，說道：

“哥在呢，已經(jīng)沒事了。”

不知為何，他聲音竟有些哽咽。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桂丫露出虛弱的笑容，“哥哥是最厲害的。”

“嗯，”陳秋應(yīng)了一聲，關(guān)心道：“吃過了嗎？你病剛好，要多吃東西。”

“吃過了，豆芽給我煮了蟻卵，”她吧嗒著小嘴，似乎在回味，“可好吃啦。”

“那就好。”

陳秋心中的一顆大石落了地。

他轉(zhuǎn)過身子，環(huán)顧眾人，鄭重道：“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小伙伴們頓時一震，全部露出嚴肅的神情。

每當陳秋做出這幅姿態(tài)，那就是極為重要的大事。

第一次，說服大家離開沿河的大路，走山道時是這樣。

第二次，說服大家脫離大部隊，跟著小股難民來淮安城也是如此。

他們或許不懂，但是心中隱隱察覺，又到了選擇命運的時候了。

見眾人做好準備，陳秋緩緩說道：“我決定離開這里，往北面的山里走，你們誰跟著我。”

小伙伴們都沉默了，好不容易來到淮安城，剛喘口氣，又要走嗎？

這里有草棚，有施粥，還有這么多人互相照顧，為什么不留下？

陳秋正要解釋，豆芽忽然說道：“反正我肯定是跟著秋哥的。”

“秋哥這么厲害，沒有秋哥，我早死在路上了，秋哥說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用稚嫩的嗓音，老氣橫秋的說道：“哥，你也要跟著秋哥。”

六個人，其實分了三個小團體。

陳秋和桂丫是親兄妹。

豆芽和陳明，陳三和陳四是親兄弟。

陳明性格有些憨，兩人之中，反而是年紀更小的豆芽在拿主意。

聽到豆芽這么說，陳明咧嘴一笑，“好，俺也跟著秋哥。”

桂丫無需表態(tài)，作為親妹妹，她自然無條件支持陳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陳四身上。

目光，在這一刻似乎有了重量，壓的他抬不起頭，但是依舊倔強的梗著脖子。

“我哥還在城里，我不走。”

陳秋輕輕一嘆，古人對親族血緣，看的極重，越是底層，便越是如此。

因為物資稀少，不抱團，就活不下去，血緣就是天然的紐帶。

他們?nèi)遥彩钦从H帶故，否則也不會一起逃荒。

“陳四，我答應(yīng)過你，一定會救陳三，這個承諾一直有效。”

陳秋溫柔的勸解，“現(xiàn)在淮安城閉門，我們進不去，得先考慮活下去，人活著，才有希望。”

陳四有些慌亂，低聲道：“我哥他……”

“不要亂想，”陳秋立刻強勢打斷他的念頭，不能讓小孩子胡思亂想。

“陳三不會有事，我保證，相信我。”

或許是他的威信再次發(fā)揮了作用，陳四重重點頭，“我相信秋哥。”

“好，先吃點東西，收拾好了，咱們就走。”

眾人很快忙活起來，大半竹筒的蟻卵，吃了一圈，最后落在陳秋手中，還剩大半。

這怎么行，不多吃點，待會兒怎么有力氣走山路。

“都停一下，”他叫停了眾人，開始挨個分發(fā)，“手伸出來，你的，你的還有你的……”

一筒蟻卵快速分完，一個都沒落下。

整理好行李，人少了一個，東西反而多了四張草席。

最后只能每人多背一點，連陳秋也不例外。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互相扶持著，朝著北面連綿不絕的群山進發(fā)。

陳四幾次回頭，望向高高的城墻，最終猛地一吸鼻子，跟上了隊伍。

大家默默趕路，不說話節(jié)省力氣。

好在肚子里有食物，源源不斷給他們提供力量。

走了一個多小時，眾人歇息一陣，陳明忍不住問道：“秋哥，咱們這是要去哪里？”

陳秋一直分辨著方向，聽到一陣鳥鳴后，露出輕松的笑容。

他指了指天上，“看那個。”

陳明抬頭望天，面露憧憬，“是要抓鳥嗎？”

陳秋搖頭，“不是，我昨天就看到了，一群鳥結(jié)伴歸巢。”

“這些鳥，白天成群結(jié)隊的去一個方向，晚上又辛苦的飛回來，你們覺得是為了什么？”

眾人疑惑之時，豆芽脫口而出，“有食物！”

“對，有食物，而且還是大量的食物，我們跟著這些鳥的方向走，肯定能找到很多吃的。”

看著鳥群一路向北，消失在一座山坡后面。

“往那邊走吧。”

大家振奮不已，似乎很快就能吃到東西了。

陳秋心中暗笑：這畫餅充饑，看來還挺有效果。

又走了兩個多小時，轉(zhuǎn)過一個又一個山坡，終于看到不遠處一群鳥在盤旋喧嘩。

“到了。”陳秋大聲呼喊，給眾人鼓氣。

走了一路，大家都累的不行，聞言，又振奮起來。

來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是一小片果林。

杏樹、柿樹、棗樹，每種都有五六棵，大片果子掛滿枝頭，看得人口舌生津。

黃色的杏子、柿子，紅色的棗，一顆顆猶如繁星。

“這么多果子，得吃到什么時候。”陳明發(fā)出幸福的感慨。

背上的桂丫也狂咽口水，湊在他耳邊道：“哥哥，你好厲害。”

陳四，豆芽，都是呆呆的仰頭，眼中的光芒，比枝頭的果子，還要燦爛。

“好了，先別忙著吃，四處看一看，找個地方休息。”

他們差不多中午出發(fā)，走了近四個小時山路，太陽已經(jīng)落在西邊，估計再過一個多小時，天色就會完全暗下來。

必須在這之前，準備好營地。

就在他四處搜尋合適的場地時，豆芽指著不遠處的山谷喊道：“那邊有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