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漢中的群山被染成詭異的絳紅。龐羲站在帥帳前，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巒。

“報——！“斥候跌撞進來，甲胄撞得乒乓作響，“張魯軍...又在營外擂鼓點火！“

龐羲指節咯咯作響。自從扎下連營，每夜亥時剛過，漢軍便如幽靈般出現在帳外。火把在林間穿梭，銅鑼聲震得人牙根發酸，每每派兵追擊他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在暗處射殺落單的士卒。

“傳令！“龐羲的聲音悶如悶雷，“命李思率五百輕騎出營驅逐！“

營門開啟的剎那，冷風卷著松針撲面而來。李思率領的騎兵如離弦之箭射向黑暗，火把在身后拉出搖曳的光帶。龐羲握緊腰間佩劍，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細微的嗚咽?；仡^望去，幾個新兵正縮在輜重車后，有人正往嘴里塞著干糧——那是他們今夜最后一頓飯。

銅鑼聲突然爆響，比往日更加急促。龐羲瞳孔驟縮，只見夜空被無數火把點亮，漫山遍野的紅光如鬼火游蕩?！八麄?..他們包圍了整個營地！“親衛的聲音在顫抖。

突然，山風裹著熟悉的銅臭味撲面而來。龐羲轉頭望去，只見營帳間亮起數十團幽藍鬼火，那些黑衣道人竟已潛入營地！他們手中的符箓在夜色中閃爍，牛角號嗚咽著，馬匹受驚嘶鳴，糧草堆突然騰起火焰。

“放箭！“龐羲的怒吼被風吞沒。亂箭射出的剎那，他看見那些黑影竟在箭雨中化作漫天蝙蝠，火光中傳來張魯清越的笑聲：“龐將軍好大的膽子！“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林隙，龐羲站在被焚燒的營帳前，看著士兵們疲憊的面容。王平的騎兵昨夜追出五里便被亂石陣困住，回來時少了三十七人。更糟糕的是，糧草損失了兩成。

“張魯軍在叫陣！“親兵的聲音帶著哭腔。

龐羲緩緩轉頭，只見山梁上密密麻麻的紅甲軍士，最前頭的張魯身著玄色道袍，手持拂塵，身邊立著個尖嘴猴腮的謀士。“龐羲老賊！敢不敢出來決一死戰！“楊松的聲音通過牛角號傳遍山谷，“莫非是昨夜被茅廁鬼纏身，拉不出屎了？！“

營中突然響起嘔吐聲。龐羲循聲望去，只見幾個士兵正干嘔著，臉上是徹夜未眠的潮紅。他突然想起昨夜那些道人跳的古怪舞蹈，動作竟與人腹痛絞結時如出一轍。

第七個夜晚來臨時，龐羲終于下達了撤退令。

當最后一輛糧車駛出山谷，張魯踏上空無一人的營地。他俯身拾起半截斷槍，槍刃上還凝著干涸的血跡?！叭绾危俊八D身看向楊松。

謀士捻須而笑：“將軍夜襲時故意留下的血路，此刻怕已在他們營中鬧得沸反盈天。那些被'廁鬼'纏身的士兵，今夜怕是要拉出腸子來了?！?

山風掠過燒焦的木樁，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張魯望著遠山如眉，玄色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白水關的狼煙尚未熄滅，他知道，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