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只覺此人傲慢無禮。
何以如此自負!我又不曾對他芳心暗許。
自那日起,不論他如何打探我的行蹤,我都不再理會。
一月有余,來拜訪師兄的女修少了許多,可峰上關于他的流言卻愈演愈烈。
有人說,師兄那件只穿過一次的玄色道袍,乃是天蠶絲所制,價值千金。
又有人說,師兄乃是魔教余孽,其母本是魔教圣女。
他與其母被正道所擒,其父不愿認他,其母無顏面對江湖,才帶他隱居山中。
所有看向師兄的目光,或愛慕,或輕蔑,或獵奇,都帶上了一絲微妙。
那日傍晚,我自練功房歸來,路過后山小道時,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師兄。
他似剛經歷一場惡戰,指骨上盡是血跡,那張俊美的臉布滿傷痕,額頭上還有鮮血流下。
我本不欲多管閑事,可見他閉目躺在雪地中。
雪越下越大,他幾乎被埋在雪中,面色慘白如紙。
我又怕他真的魂歸離恨,于是小心翼翼靠近,輕聲喚道:
「師兄,你可還好?」
他毫無動靜,我心下一急,取出傳訊符:
「那我喚掌門來!」
師兄這才掀起眼皮,皺眉道:
「怎又是你?」
我心中不悅,可此刻也顧不得許多:
「你傷勢甚重,我送你去藥房吧。」
「多事。」他冷哼一聲,隨即又閉上了眼。
我不理會他,給掌門傳訊。
他穿得單薄,只一件黑色道袍,我猶豫片刻,將身上的紅色披風解下蓋在他身上。
師兄愣了一下。
我轉身欲走,他卻喚住了我。
我回頭看去,我那件紅披風是多年前入門時所得,款式老舊,蓋在師兄身上顯得有些滑稽。
他眼神陰郁:
「你不知我母親是魔教余孽么?」
我騎上飛劍:「聽聞過,然后呢?」
「那你還救我?」
「你母親是你母親,你是你。」我想了想,「再說修魔功雖然不好,也不至于罪該萬死吧?」
師兄沉默不語,雪花落在他微顫的睫毛上,他定定地看著我。
掌門的腳步聲很快響起,我揮了揮手:
「莫要忘了還我披風。」
那之后,師兄一月有余未曾露面。
那些與他爭斗的男弟子也好不到哪去,師兄的師尊怒氣沖沖來了一趟后,那幾人就全部被逐出師門了。
一月后,師兄歸來。
他遞給我一件淡藍色的披風,神色微妙道:
「你那件披風已破損,這件權當補償。」
我也未覺有何不妥,直接收下了。
后來很久之后,我才知曉那件披風的來歷。
竟是用千年寒蠶絲織就,價值連城。
......
后來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師兄對我的態度漸漸和善,我成了這座仙山上他唯一的友人。
大比之前,師兄突然問我:
「微微,你可愿隨我去天外天?」
我一愣,他低下頭,耳尖微紅道:
「我師尊欲讓我大比之后去天外天修行,你——你可愿與我同去?」
我苦笑道:「師兄,我修為淺薄,恐怕難以承受天外天的靈壓。」
「那你打算去何處?」
我想了想:「或許去北疆吧,南方的氣候我不甚適應,北疆離我家也近,日后我想回家只需御劍半日便可。」
師兄伸手扯了一下我的發帶蓋住我眼睛,不再言語。
后來掌門讓每個弟子寫下心儀的去處,我以為師兄會寫天外天。
可他卻寫了與我一樣的北疆。
我驚訝道:「師兄,你不是打算去天外天嗎?」
他趴在桌上,含糊不清道:
「我忽覺天外天也無甚好,北疆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