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lǐng)會他的意思,點頭道:
「好。」
青云峰上寒氣逼人,雖不算嚴(yán)寒,但那股陰冷卻似要侵入骨髓。
忽有冰涼濕潤落于鼻尖,我抬首望去,方才還晴朗的天竟陰沉下來,細碎的雪花隨風(fēng)紛紛揚揚。
青云峰已多年未見雪了,自我與師兄來此修行,似乎再未見過雪景。
我突然想起家鄉(xiāng)的雪。
北方嚴(yán)寒,每逢冬日,便化作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上一夜,次日醒來,積雪及膝,四野皆是一片銀裝素裹。
那般痛快,不似這南方的雪,纏纏綿綿的,令人心頭難受。
我將包袱放在一旁,索性就坐在山道旁的石頭上,取出傳訊符給家中傳訊。
娘親很快回應(yīng),聲音里既是激動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微微?」
寒氣吸入鼻中,我揉了揉酸澀的鼻腔。
「娘,我想念您的酒釀圓子了。」
娘親欣喜道:「那娘去給你準(zhǔn)備?但你不是要修煉——」
我打斷了她:「不用了娘,我今年回家過年。」
娘親一愣,聲音里帶上一絲雀躍:
「當(dāng)真?」
「嗯!」我抬頭望天。
雪花似乎落入眼中。
我輕輕眨眼,哽咽道:
「娘,孩兒欲回家了。」
......
當(dāng)日午后,我便向掌門請辭。
掌門極力挽留:「可是修煉遇到瓶頸?你且說來,我們可以商議。」
「明年便是大比之年,你是最有希望奪魁的,現(xiàn)在離去豈不可惜!」
我笑著搖搖頭:
「多謝掌門厚愛,只是我想回家陪伴父母了。」
我本就是個安于現(xiàn)狀之人,無甚飛升成仙的野心,只想安穩(wěn)度日。
來青云峰是因師兄,他要在此處修行,我便義無反顧地隨他留下。
我幻想著長相廝守,終得善果。
可是,原來只有情愛一事,是再多努力也無濟于事的。
下山路上,不遠處的山腳小鎮(zhèn)傳來絲竹之聲。
女子聲嘶力竭地唱著:
我靜靜聽了片刻。
初見師兄,我方年十四。
如今我已二十有八,為了師兄妥協(xié)了這些年,轉(zhuǎn)眼便要三十了。
這段十四年的荒唐,也該結(jié)束了。
這夜,我久違地夢到了年少時的師兄。
十七歲的師兄是剛?cè)腴T的杰出弟子,在那個同輩弟子都還灰頭土臉的時候,他一襲玄色長袍,墨發(fā)如瀑,身形頎長。
俊美得宛若謫仙。
那日午后,幾乎全峰的女弟子都跑來偷看他。
沒過幾日,就連被譽為仙子的師姐都來給他送香囊了。
可他誰也不搭理,總是一個人在洞府后的竹林中撫琴。
他似乎對什么都不感興趣,上課也不帶法器,也不聽講,師父也不管他。
偶爾考校時,他才會戳戳我的后背:
「喂,替我繪制一張符咒。」
他仿佛篤定我不會拒絕。
我亦未曾拒絕。
也正因如此,很多男弟子都看不慣他,說他狂妄自大,三五日便有人來挑戰(zhàn)他,那段時日我?guī)缀趺咳斩寄芸吹綆熜衷诤笊奖仍嚒?
那日我路過,他獨自在竹林中,臉上還有些許傷痕。
我猶豫片刻,停下腳步,從袖中取出一瓶金創(chuàng)藥遞給他:
「你臉上有傷。」
他抬眸冷冷掃了我一眼: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