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群的和諧共生
——《樂群教育論》之序
人與群密不可分,人是群的重要構成,群是人的生存方式。人從一開始就是從屬于一定群體、一定社會的人,離開了一定的群體和社會,人就根本無法生存和發展。荀子有一名言:人“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1]人與動物相比的最大優勢,就在于人能群而彼不能群,人能形成一定的社會群體、社會組織,開展一定的社會實踐活動,用群體的智慧和力量彌補個體能力的不足,因而能夠形成大于個體力量之和的群體合力,戰勝個體能力和力量遠強于個人的動物,成為自然界的主人。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隨著現代生產社會化程度的提高,特別是一些大工程、大科技、大教育等大規模協同勞動的出現,人的社會化水平和社會本質也不斷發展,人的社會合力也不斷增強,個人對群體、對社會的依存度日益提高,個人越來越離不開群體,個人成功的程度日益取決于其樂群、合群、惠群的能力。
“樂群”古已有之,最早出自《禮記·學記》所載“一年視離經辨志,三年視敬業樂群”。后世很多思想家、教育家對這一概念進行了解讀和賦新。朱熹認為:“樂群,是知得滋味,好與朋友切磋。”[2]黃炎培提出,樂群是“具優美和樂之情操及共同協作之精神”。[3]毫無疑問,樂群作為中華傳統美德,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有永不褪色的價值。
2014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就提出要傳承和弘揚中華民族“敬業樂群”的傳統美德。2017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指出:“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就要大力弘揚自強不息、敬業樂群、扶危濟困、見義勇為、孝老愛親等中華傳統美德。”[4]2019年10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再次強調“深入挖掘自強不息、敬業樂群、扶正揚善、扶危濟困、見義勇為、孝老愛親等傳統美德,并結合新的時代條件和實踐要求繼承創新,充分彰顯其時代價值和永恒魅力,使之與現代文化、現實生活相融相通,成為全體人民精神生活、道德實踐的鮮明標識。”[5]可見,樂群不僅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華,更是當前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進行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的豐厚滋養。
樂群無論對于個體的成長成才,還是群體的發展壯大、社會的文明進步,都具有重要意義。從古至今,人們都把敬業和樂群相提并論,視為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并且重視新時代的發揚光大,這是有著深刻道理的。敬業離不開樂群,樂群有助于敬業。任何事業的發展都是由人們在一定的群體中共同從事和推進的,只有樂群,才能營造和諧的人際環境,打造優質的社會群體,形成大于個體力量之和的社會合力,有力推動社會事業的發展。人的本質是在一定社會關系中形成、發展和完善起來的,而現實的社會關系往往又表現為具體的群體關系。因此,人總是處于一定群體中,社會也是由各種各樣的群體組成的,群體是個人與社會相聯結的橋梁和紐帶。人們只有正確認識個人與群體之間相互依存和共生共榮的關系,從而愛群、合群、惠群、善群,實現群己合一、群己互促,才能更好地選擇、建構、豐富和發展自己的社會關系,進而塑造和豐富自己的社會本質,促進自我的全面發展;才能更好地提高群體的感召力、凝聚力、進取力、創造力和生命力,進而推動群體的發展壯大;才能更好地促進人與人、人與群體、人與社會的和諧共生,進而助益社會的文明進步。
隨著人類交往的普遍發展,人與人之間的相互聯系越來越緊密,相互依存度越來越高,人們越來越從屬于紛繁復雜的社會群體,樂群的重要性也日益凸顯。然而,在社會流動性的加劇、我國家庭結構的變遷、網絡人際交往的復雜、思想文化的多元等背景下,人的個體性不斷增強,群體性不斷弱化,個體越來越疏離自我、疏離他人、疏離群體。尤其是網絡化生存時代的到來,給人的樂群性的形成發展帶來了巨大挑戰。正如麻省理工學院社會學教授雪莉·特克爾所言:“如今,我們一邊沉迷于社交時代擁擠的時代廣場,同時卻又徜徉在彼此的瓦爾登湖畔;我們享受著無時無刻地與別人相連接、迫不及待地分享關于自己生活所有的瑣碎細節,卻又時時刻刻修飾自己在網絡中的表象,精心地計算著彼此的社交距離。我們在一起喧鬧,卻又在一起寂寞。”[6]面對現實社會日益增長的樂群需要與人們樂群不足之間的巨大張力,迫切需要我們積極開展樂群教育,培育人們樂群的意識和能力,增強人們樂群的動力,這是時代提出的重大課題。
正是基于此,在我的指導下,我的學生王瑞博士開始研究樂群教育。樂群是中華傳統美德,樂群教育無疑也是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樂群教育”這一新視角來探究思想政治教育,具有時代性、開拓性和前瞻性。
王瑞博士的《樂群教育論》一書,是在她的博士學位論文基礎上修改完善而成的。本書從古今中外的時空跨度,從思想政治教育學、哲學、社會學、心理學、人際關系學等多學科視域,從個人與社會、理論與實踐、歷史與現實、應然與實然的多維視角,系統探究了樂群教育的基本內涵、客觀依據、過程與規律、內容構成和具體路徑等關鍵問題,形成了不少創新性的學術思想和獨到的學術觀點。首先,本書系統梳理了國內外關于樂群教育的思想資源,不僅追溯了“樂群”的出處、本意和后世注解,彰顯了樂群教育研究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還考察了教育學中的群育理論、思想政治教育學中的集體主義教育理論、西方心理學中的合群理論和西方政治哲學中的社群主義理論,從而拓展了樂群教育研究的學科視野,增強了樂群教育研究的學術底色。其次,本書在深入把握“樂群”內涵的基礎上,首次揭示了樂群教育的內涵和本質,并凸顯了樂群教育在整個教育系統中的位置,界定了樂群教育研究的領域,分析了樂群教育的獨特性,從而牢固確立了樂群教育研究的立論基礎,為我們深入理解樂群教育提供了重要參考。最后,本書在考察現實的樂群實踐的基礎上,闡明了樂群教育的基本過程,分析了樂群教育的內容結構,強化了樂群教育理論的可操作性,為我們開展樂群教育實踐提供了重要指導。
當然,由于樂群教育是個新話語、新課題,有一定研究難度,書中難免存在些許不足。比如,關于樂群教育規律、新時代背景下樂群教育的特殊價值等問題,還需要進一步思考和探索。希望王瑞博士在這一領域繼續深入耕耘,取得更豐碩的成果。
駱郁廷
2019年12月于珞珈山
[1] 《荀子·王制》。
[2] (宋)黎靖德:《朱子語類》第3卷,岳麓書社,1997,第2022頁。
[3] 北京師聯教育科學研究所:《(現)黃炎培職業教育思想與教育論著選讀》,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2006,第41頁。
[4] 《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人民日報》2017年1月26日。
[5] 《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人民日報》2019年10月28日。
[6] 〔美〕雪莉·特克爾:《群體性孤獨》,周逵、劉菁荊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第32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