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接辭」（詞綴）的認定

眾所周知，中日韓三國語系不同。漢語屬于孤立語，在詞匯構(gòu)成上幾乎沒有屈折形式，也不存在外顯的標記。因此，在界定詞性方面見仁見智、難有定論。而日韓兩語同屬膠著語，具有明顯的詞素標記。較之于漢語，日語和韓語在認定和劃分詞性方面相對容易。室山敏昭（2000，2001，2004，2012）指出：“性向詞匯”是構(gòu)成“生活詞匯”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貼近和直接反映日常生活的詞匯，也是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寫照。黎運漢（2000）也認為，不同的詞語可以表達不同的語體風(fēng)格?！靶韵蛟~匯”毫無疑問屬于“口頭語體風(fēng)格”，它不同于文學(xué)作品、字典詞條中收錄的經(jīng)過篩選與提煉的書面語，具有鮮活的生活氣息以及濃厚的口語或俗語等特點。

「接辭」在中日韓三國語言的“性向詞匯”中發(fā)揮著重要的構(gòu)詞作用，不僅擴充了詞匯量，而且豐富和充實了“性向詞匯”的結(jié)構(gòu)體系。下面主要考察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究竟使用了哪些種類的「接辭」（「接頭辭」與「接尾辭」），以及「接辭」的詞義功能、構(gòu)詞特點、使用率分布、評價機制等，在此基礎(chǔ)上，探究和闡釋中日韓三國語言中「接辭」的異同及其各自的使用特色。主要從三個層面加以考察：一是使用量（「接頭辭」、「接尾辭」的種類與比例）；二是詞義與「接辭」（「接頭辭」、「接尾辭」）的構(gòu)成類型、評價意義等）之間的關(guān)系；三是「接辭」的語義功能?！附愚o」是日語詞匯學(xué)的專業(yè)術(shù)語，相當(dāng)于漢語的“詞綴”，一般分為「接頭辭」（接頭辭或前綴）、「接尾辭」（接尾辭或后綴）、「接中辭」（接中辭或中綴）三大類。它本身不能單獨作句法成分，沒有獨立的語義，要與其他實詞組合才能表示一定的意思，構(gòu)成派生詞。具體而言，作為「接辭」一般失去本來的詞義（實詞虛詞化），起到加強語氣、改變詞性等方面的作用。「接辭」一般添加在詞的前后或中間，給原詞增添語意色彩，改變或不改變原詞的詞性。

日語中的「接辭」出自名詞（如者、家）、動詞（持ち、言い）、形容詞（良し）、形容動詞（馬鹿）、外來詞（—カ）等各種類型?！喝毡疚姆ù笤~典』中有如下解釋：「（接辭は）語の構(gòu)成要素の一つ。いつも他の語や語基に従屬、融合、活用して、一語を構(gòu)成する要素。それ単獨では不安定で、體言や用言や副詞やそれらの語基についてはじめて一語をなし、語の內(nèi)部で安定する?！愚oには、語や語基の上につく接頭辭と、下につく接尾辭とがあり、その他に、接中辭のある言語もある。接頭辭や接尾辭は形態(tài)素ではあっても、単獨で自立しえないため、厳密には、接頭辭、接尾辭というほうが適當(dāng)なことがある（作者譯，以下同?！附愚o」是構(gòu)詞要素之一，從屬于其他詞或詞根而使用的語素，難以獨立使用，須與名詞、動詞及副詞等結(jié)合后方能構(gòu)成一詞。接在詞及詞根前面的為「接頭辭」，反之為「接尾辭」，而出現(xiàn)在詞中間的為接中詞?！附宇^辭」和「接尾辭」均屬詞素（或稱語素）的附著語素（或稱不自由語素），不能獨立成詞，所以嚴格來講稱之為接頭辭與接尾辭更為合適?！?img alt="松村明.日本文法大詞典[M].東京：明治書院，1971：365."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2E60EC/322220824073215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9978972-H3yBULHutYGbgHaXy72PGYRNhzvlDviD-0-42d88a6f05463f277fd19f86dd843854">日語中的「辭」不同于“詞”，不能獨立成詞，這也是本書選用「接辭」這一術(shù)語的主要原因。影山（1993）也認為：「接辭は獨自の意味的なまとまりを持つ形態(tài)素—基體に付著することによって初めて機能する形態(tài)素である。つまり、接辭はそれ自體では獨立せずに、常になんらかの基體に付著するのである（「接辭」是指需要與具有完整語義的詞素結(jié)合后才能使用的附著語素）」。由此可見，「接辭」是構(gòu)成日語詞匯的要素之一，不能獨立使用，也不能構(gòu)成有最小意義的音節(jié)，只能附加在詞干或詞根的前后加強語氣、增添某種意義或語法功能，構(gòu)成新的詞語。也就是說，「接辭」具有“意義性功能”和“語法性功能”兩大作用。所謂“意義性功能”主要是添加尊敬、卑視或輕視等感情色彩，如「接頭辭」的「お、ご、こ」、「接尾辭」的「さん、様、君、どら」等。“語法性功能”是指在添加意義的同時賦予與原來詞性不同的其他詞性資格或表示動詞的體，如「がましい、がる、み」等。

「接辭」作為一種重要的語言現(xiàn)象，不管在日本、中國還是韓國都屬于“最小而爭議最大的語法單位”。「接辭」在中國學(xué)術(shù)界往往與“詞綴”等同，尤其在現(xiàn)代漢語中更是如此。從詞綴的界定到具體的詞綴分析，都存在著眾多的認識分歧。所謂“詞綴”，《辭海》中解釋為：“加在詞根上面的詞素，分為前綴、后綴等。前綴，加在詞根前面的詞素，如老師中的‘老’。后綴，加在詞根后面的詞素，如桌子、椅子中的‘子’”?！冬F(xiàn)代漢語知識大詞典》中的解釋為：“詞綴，又稱語綴、詞綴語素。指加在詞根上面的構(gòu)成新詞的虛語素。詞綴的作用是同詞根構(gòu)成合成詞。一般說來，按照詞綴同詞根的位置關(guān)系，可分為前綴、中綴、后綴三種。附加在詞根前面的叫前綴，又叫詞頭、語頭、前置成分。附加在詞根后面的叫后綴，如木頭、帽子中的‘頭、子’等。加嵌在詞根中間的叫中綴，又稱為詞嵌。如對不起、吃得開中的‘不、得’等。有的詞綴單純地表示語法意義；有的既表示一定的語法意義，又表示一定的詞匯意義；有的詞綴有表達感情和標志詞性的作用”。

隨著改革開放的大潮，漢語中產(chǎn)生了為數(shù)眾多的新語。在這些新語的創(chuàng)造中，也有近似于「接辭」的“詞語模”發(fā)揮著重要的構(gòu)詞作用?！霸~語?！眮碓从诶钣蠲?999年發(fā)表的一篇題為《詞語?！?img alt="李宇明.詞語模[M]//邢福義.漢語法特點面面觀，北京：北京語言文化大學(xué)出版社，1999."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2E60EC/322220824073215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9978972-H3yBULHutYGbgHaXy72PGYRNhzvlDviD-0-42d88a6f05463f277fd19f86dd843854">的論文。他在研究與分析了眾多新語的“框架背景”現(xiàn)象后指出，“框架”就像是造詞模子（簡稱“詞語模”），能夠批量生產(chǎn)新詞語，并使其所生產(chǎn)的新詞語形成詞語族。李宇明把“詞語?！狈譃槿N類型：一是“前空型”，即“模槽在前、模標在后的詞語模類型”，如“～病”式的“城市病”“空調(diào)病”等；二是“后空型”，即“模槽在后、模標在前的詞語模類型”，如“導(dǎo)～”式的“導(dǎo)吃”“導(dǎo)讀”等；三是“中空型”，即“兩個模標，一在前，一在后，中間是模槽”，如“吃～飯”式的“吃關(guān)系飯”“吃文化飯”等。

本書以既有研究為基礎(chǔ)，對「接辭」的使用范疇進行了如下界定?！附愚o」既有狹義的（典型的「接頭辭」與「接尾辭」，真正的詞綴意義是虛化的，并無實際意義，僅為構(gòu)詞語素，如驢子中的“子”），又包含廣義的（具有實詞虛化為虛詞的過程，即詞義上的泛化，但能看到與實際意義上的某種關(guān)聯(lián)），也就是“類詞綴”的概念，如“族、佬、派、型”等。有學(xué)者把這種現(xiàn)象稱之為“帶類后綴的‘詞綴化’現(xiàn)象”。“類詞綴”一般具有3個特點。一是語素義沒有完全虛化；二是逐漸變?yōu)槎ㄎ坏摹梆ぶ闭Z素；三是能產(chǎn)性較強?，F(xiàn)代漢語中“類詞綴”不斷涌現(xiàn)，數(shù)量迅速增加，而且一直保持著鮮活的生命力和強大的能產(chǎn)性?！邦愒~綴”與上述的“詞語?！备拍钶^為相似。

「接辭」根據(jù)「品詞」（詞性）的特點，可以分為「體言系」（名詞、代詞、數(shù)詞等）和「用言系」（動詞、形容詞、形容動詞等）兩大系列?！靶韵蛟~匯”中的「用言系接辭」，如「噓吐き」、「法螺吹き」等詞語中的下劃線部分，為了強調(diào)和明示具有某種共同屬性的一類人，添加上「用言系」后綴的「～吐き、～吹き」等「接辭」，便可實現(xiàn)這種構(gòu)詞特點及其語義功能，前后的語素之間屬于動賓結(jié)構(gòu)?！阁w言系」如“能人、科學(xué)家、小氣鬼”中的“人、家、鬼”等后綴，構(gòu)成偏正的語義結(jié)構(gòu)，即前后詞素間屬于修飾與被修飾、限制與被限制的關(guān)系。本次的調(diào)查結(jié)果中，「接尾辭」的數(shù)量與種類遙遙領(lǐng)先于「接頭辭」，而且「體言系」后綴占有絕對優(yōu)勢，呈現(xiàn)出三國“性向詞匯”的構(gòu)詞共性。究其原因主要在于評價他人的性格特點、動作行為、人品等方面，「體言系接辭」即“～的人”這種語法構(gòu)式更為直接，具有一目了然的評價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