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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流行文化研究的方法實踐

無論是做流行文化研究,還是做整體的社會科學研究,首先會遇到范式選擇的問題——做思辨還是做實證。思辨通過理論探討,對現實進行批判和反思;實證重在用社會科學方法收取數據,扎根于數據去剖析現實。思辨與實證之爭,大致可集中體現在以實證為主的美國學者和以思辨為主的歐洲學者的分歧中。當年法蘭克福學派的旅美經歷成為這場爭論的生動注腳。眾所周知,法蘭克福學派是一個著名的批判學派,甚至被認為是反對實證的。瑞士學者瓦爾特-布什撰寫了《法蘭克福學派史》 [瑞士]埃米爾·瓦爾特-布什著,郭力譯:《法蘭克福學派史》,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第244-247頁。一書,介紹了法蘭克福學派與實證研究的關系。因希特勒上臺而被迫遷往紐約后,法蘭克福學派發現美國學者的實證研究氛圍非常熱烈。法蘭克福學派常常要向這些人反復強調理論體系和宏觀歷史觀的必要性。總體而言,德國學者認為美國的實證研究太過強調對數據的收集,會忽視研究對象的歷史意義。但法蘭克福學派在旅美期間,也受到了美國學者的影響,開始了解甚至嘗試運用實證研究。后來,法蘭克福學派遷回德國以后,他們又面臨了另外一種爭辯,要與他們德國的同行去爭論實證研究的可靠性,反而成為實證研究的辯護人。由此例可見,即使是法蘭克福學派也曾經思考過思辨和實證的關系,并面臨研究范式選擇的困惑。

事實上,思辨與實證的融合是艱難的。法蘭克福學派的故事更多體現兩種范式的矛盾張力,以及兩種范式彼此承認的難度。即使有學者如法蘭克福學派這般嘗試融合思辨與實證,但要同時做好兩類研究亦屬艱難。做學問拼的都是時間投入,而學者精力皆有限,即使是天賦異稟的人也需長期深耕于某種范式甚或某個領域,才能有所成就。一般來說,如果選擇了某種范式,只能不斷耕耘。兼顧兩種范式則時間成本太高,效果也不甚佳,不會是常規選項。但不論范式如何選擇,應當具備的是對其他范式的理解與欣賞,這往往并不容易做到。就個人而言,無論是源于系統學術訓練時的承襲,還是出于興趣和個人特點的自我選擇,我們往往會選擇和堅持某種范式。遇到與己不同的學術風格或理念,難免會有適應和解讀的困惑。就學界整體而言,范式的選擇及確立,長此以往就意味著標準確立。而標準的確立通常與質量評價、畢業答辯、招生求職、發表評獎、課題申請和學科發展等聯系在一起。每個學者都是身處社會結構中的人,每個人都不容易,不論是何范式,是何路徑,是何選擇。

與其思辨和實證兼美,不如在互相欣賞的基礎上,借鑒其他范式所長來發展自身。米爾斯Mills,C.W.The Sociological Imagination.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9.的著作《社會學的想象力》希望能打破傳統學科的抽象與僵化,一直以來被頌為經典。長期做實證研究,思維易固化,有時會缺乏想象力;或沉迷于數據收集與分析,忽視提出好的學術問題的首要性。如果能多些思辨的精神,跳脫出來,在更廣闊的知識地圖中審視自己所關注的議題,再扎根入田野,實證當會做得更好。實證可以從思辨中受益;反之實證對思辨應該也有可借鑒之處。

歐洲的傳播學界以思辨為主要范式;美國、新加坡、中國香港等地的傳播學界以實證研究為主要范式。中國內地的傳播學界總體可能還是更偏向于思辨,但實證研究的運用也越來越普遍。這主要體現在三個層面:首先,體現在學術發表上,實證論文在中國內地新聞與傳播學期刊上有越來越多的空間,即使是比較偏思辨的期刊也是如此。其次,不少從美國和中國香港等地受學術訓練的學者回到中國內地學界后,開始在大學里教授和推廣研究方法。再次,越來越多的青年學生在本科和研究生畢業論文中開始嘗試,甚至是系統地運用社會科學方法做實證研究。

總的來說,思辨和實證都有其意義,做好的思辨和做好的實證都需要規范的學術訓練和不懈的努力。受博士階段學術訓練的影響,筆者主要遵循實證研究的路徑做學術研究。而研究方法大體可以分為兩個范疇:量化的研究方法與質化的研究方法。到底誰更為科學、更能解答社會問題,也是困擾學界良久的問題。定量的研究方法,也叫量化的研究方法(quantitative research methods),即認為世界是可以測量的,用各種量化的方法去測量客觀事實。我們在做量化研究的時候,需基于文獻綜述,提出研究問題和研究假設,然后圍繞研究問題與假設做研究設計,以具體方法執行研究和收取數據,最后基于數據進行科學分析,用數字去講故事。也就是說,無論是量化還是質化研究從本質上來說都是在講故事,只不過量化研究是用數字去講故事而已。量化研究聚焦于變量(variable),探討自變量和因變量之間的關系。具體來說,量化的方法包括問卷調查、內容分析、實驗法和大數據等。

而質化研究認為世界是主觀建構出來的,我們對事物的認知基于詮釋(interpretation),質化研究用語言去講故事,所關注的焦點是事件和互動的過程,而非有待測量的變量。質性研究強調價值和意識形態,研究者置身其中,他(她)自身的特點會對研究產生影響,如身為牙買加裔黑人的斯圖亞特·霍爾,對族裔問題深有體會,尤為關切,繼而涉及與族裔、性別、邊緣群體和青年亞文化相關的研究。

質化研究承認并重視研究者本人對研究的影響,并將之納入研究發現的范疇,不同的研究者就相同的研究對象可能有不同的解讀。而量化研究強調研究的可重復性,不同的研究者遵循同樣的研究設計,應可得出基本一致的發現。量化的各種具體方法,原理大多相通,有標準和規范可循,相對好駕馭、好評估。質的研究就像一把大傘,涵蓋各色方法分支鄭欣等著:《進城:傳播學視野下的新生代農民工》,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4頁。,包括文本分析、民族志、批判性話語分析、對話分析、焦點小組和深度訪談等多種方法。質化的各類方法多元、多態,流動而難以把握,駕馭頗有難度,評估更是不易。所以質化和量化的研究確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但兩大類方法沒有高下之分,各有其特點與價值,是以不同的方式去回答不同的研究問題。(流行)文化研究將信息傳播過程和社會實踐視作文本,文本建構于語言,探索的是文化經濟中的意義和快樂。相對來說,流行文化研究主要是用各類質化的方法做研究,有時也可用量化的方法。因此,本書亦是以質化為主,同時以量化為輔,聚焦流行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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