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瞳瞳帶著樓燁離開教導處往教室走去，三月中旬的天氣變化無常，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前兩天還是跟夏天一樣氣溫直逼三十多度，今天又只有十幾度，雖然出著太陽但一陣風吹過來還是涼嗖嗖的。張瞳瞳拉上白色羽絨馬甲的拉鏈，掖了掖加絨衛衣的領口，她瞥到旁邊的樓燁只穿了件衛衣外套，處于老師的關愛她下意識說：“你不冷嗎？現在天氣變化無常，別感冒了，到時候還要耽誤課程。”
樓燁看了她一眼：“老師可能年紀大了怕冷。我還年輕。”他面無表情不痛不癢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戳到了張瞳瞳的肺管子。
她年紀大？她才二十二歲好不好？！真是氣死她了！這是什么沒禮貌的破小孩！
張瞳瞳忍著要發作，心想這要是她弟她一定要揍他一頓，算了，跟學生不可以較真，較真沒必要，生氣傷身體，會長結節，會夭壽……
她就這么一路在心里念叨著來到了教室，剛上完第一節數學課，教室里死氣沉沉一片，桌上趴倒一大片，只有那么一兩個人還在那里埋頭做題，他們剛走到教室，上課鈴就響了，教室里這才像地里的菜苗一樣瞬間齊刷刷地長了出來，一雙雙眼睛都盯著講臺上的樓燁，有好奇，有欣賞，看熱鬧的，竊竊私語的。
“好了，安靜。一點點事就躁動不安，還改不掉小學生習氣。”張瞳瞳站在講桌后面敲了兩下教鞭，一臉嚴肅，她在教室里仿佛換了個人，瘦瘦高高的戴著眼鏡的女孩瞬間變成了嚴肅刻板的老教師模樣，她跟數學老師尤星完全不一樣，尤星性格好，跟學生打成一片，學生經常開他的玩笑他也不生氣，但是張瞳瞳就是一個班主任的樣子，將班級管理的有條有理，秩序井然，她其實也不想管，但是不管的話就亂掉了，班級就像菜市場，沒法學習了。
樓燁看了眼張瞳瞳。
張瞳瞳介紹道：“這是今天轉來我們班的插班生樓燁，介紹一下自己吧。”
樓燁看向講臺下的四十多個學生，說了句：“我叫樓燁。”
底下的學生面面相覷：這就沒了？
他們還等著看好戲呢！
“帥哥，多講點唄！”前排第一組的一個男生忽然說道，他長著一張瘦削的臉，眼睛精明的一看就是那種鬼主意特別多，一身力氣使不完的班級積極分子。
“于鼎科！就你話多。“張瞳瞳呵斥道。
”干嘛，自我介紹肯定要多說點嘛。“于鼎科眨巴著無辜的眼睛看著張瞳瞳。
班上的同學都笑了。
“還說！”張瞳瞳橫眉倒豎。這下于鼎科撇著嘴，裝作低眉順眼的模樣坐得端正，抿著嘴唇不再講話，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張瞳瞳，儼然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張瞳瞳對他這張嘴皮子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經常說不過他，但是又對他這種很會做事的班級積極分子很喜歡，可謂是又愛又恨。
“好了。樓燁，你去第一組最后一排坐吧。”張瞳瞳指著第一組最后一排，正好是靠近后門的位置。
那是李佳元空出來的位置，一張桌子在那里沉默著，還沒有搬走。
樓燁沿著過道走到座位上，班上的人幾乎是目光一路跟隨，在學校里，無論是小學還是初高中，只要是除了學習之外的事情哪怕是一只雞在拉屎，所有人也會興致勃勃地全跑去看的，因為那是他們枯燥的學習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波瀾。
坐在講桌最前面的一個男生，跟于鼎科隔著一條過道，小聲說：“那可真是一個好位置，門邊兒……”他的話還沒說完張瞳瞳的語文書已經敲到他桌面上了，給他嚇得一激靈，立馬老實了。
“陳鐸！你是不是又皮癢了？我站在這里還交頭接耳？你跟于鼎科是不是要坐一桌啊？”張瞳瞳冷著臉道。
“不不不！我不要！”于鼎科本來還在偷笑，一聽到這個嚇得連連擺手。
陳鐸也趕緊搖搖頭。
張瞳瞳嘆了口氣打開多媒體，拿起自己的手持話筒開始上課。她沒有注意到門邊的樓燁用手托著下巴看著她冷著臉教育學生的樣子，饒有興致。
學校的宿舍是兩個人同住的，張瞳瞳不喜歡跟別人同住，于是在外面租了房子，離學校就走幾分鐘的路，周邊都是商業街，倒是也熱鬧。晚上十點放學，她托著疲憊的身體往家走，將眼鏡戴在頭上，鏡框壓得她耳朵疼，鼻梁疼，雖然她只有三百多度的近視，但是不戴眼鏡的夜晚都是模糊的，五顏六色的燈光眼全都像水中的油彩暈染在一起，一圈又一圈。
她站在喜茶的店面前點了杯鴨喜香檸檬茶，剛開始她喝了還會睡不著，不過現在已經免疫了，她下班不喝點東西好像無法消解身上的疲勞。就在張瞳瞳一只手撐著腦袋，一條腿交疊靠著出餐口邊上站著刷手機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麻煩讓一下，你擋到菜單了，老師。”
聽到最后兩個字張瞳瞳震驚地抬起頭，卻看到了樓燁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張瞳瞳趕緊讓開，站到一邊去，心里卻在吐槽，這討人厭的死小子。
他也點了杯鴨喜香檸檬茶，不過跟張瞳瞳不一樣的是他是多冰，張瞳瞳是去冰。果然是年輕人啊！
“你沒住宿舍嗎？”張瞳瞳問道。
“宿舍都住滿了。”樓燁走到張瞳瞳旁邊去站著等餐，免得擋住了菜單。“而且，我就算住宿舍也應該先找老師您申請吧。”他又補充了一句。
“對，這我倒是忘了。”她捏了捏眉心，“太忙了，忙起來就什么都忘了。”
樓燁微微歪著腦袋，向張瞳瞳側身，笑道：“看來老師需要一個便利貼，把重要的事情都寫上去，不然記性這么差老了可怎么辦啊？”
張瞳瞳沒戴眼鏡也看不太清他眼中的神情，比如說那一閃而過的失落。只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和這種略帶諷刺的語氣，氣得瞪著他：“老師窮，買不起便利貼，有你這么替老師著想的學生真是老師的福氣啊。”她咬牙切齒假笑道。
轉頭就拿起自己已經好了的那杯檸檬茶大步離開。
“老師。”樓燁又叫住了她。
張瞳瞳本來不想理他，裝作沒聽見，但是又怕他懷恨在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做班主任命真苦啊！
于是張瞳瞳皮笑肉不笑地轉過身去：“又怎么了？”
一個小正方形的東西突然被塞進她手里，她疑惑地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袋便利貼……
“送給你了，老師。”樓燁提著檸檬茶騎著自行車就像一輪閃著銀光的彎月一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