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面蒸騰的霧氣里裹著冰渣，葉歸塵蜷縮在蘆葦叢中，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在晨光里凝成霜花。青銅碎片在丹田處結(jié)成的冰晶正在消融，化作細(xì)流滲入破碎的經(jīng)脈——這讓他想起七歲那年誤吞冰魄珠的滋味。

“咳咳...“

帶血的冰碴砸在青石上，驚飛了飲水的翠鳥。葉歸塵盯著水洼里那張蒼白的臉，左頰被碎石劃開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蜿蜒如蜈蚣的疤痕下泛著詭異的幽藍(lán)——昨夜黑衣人劍芒殘留的魔氣正在侵蝕血肉。

他試著運(yùn)轉(zhuǎn)家傳的《九霄凌云訣》，丹田卻像漏了底的陶罐。往日奔涌如江河的靈力如今只剩幾縷游絲，在斷裂的經(jīng)脈間徒勞打轉(zhuǎn)。倒是那枚青銅碎片突然震顫起來，潭面倒映的朝陽突然扭曲成月輪狀，碎銀般的光斑從水面升起，順著毛孔鉆進(jìn)體內(nèi)。

“這是...“

葉歸塵猛地咬住舌尖。光斑入體的瞬間，他仿佛被拋入熔爐，三百六十五處竅穴同時燃燒起來。原本斷裂的經(jīng)脈被銀色光流強(qiáng)行接續(xù)，劇痛讓他眼前炸開漫天星斗。恍惚間看到識海中浮現(xiàn)殘破的玉簡，篆文如蝌蚪游動：

“殘星引氣，以竅為爐...“

蘆葦叢外忽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葉歸塵抓起手邊的斷劍，劍身映出三個佝偂身影——青州城巡防營的皮甲，腰間懸著趙家的玄鐵令牌。

“那小子肯定在附近。“為首的刀疤臉踢翻石塊，“家主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頭兒，這寒潭邪乎得緊...“年輕士兵話音未落，刀疤臉突然抽刀劈向蘆葦叢。刀氣撕裂晨霧，卻在觸及葉歸塵藏身處的剎那被某種無形之力消弭。

青銅碎片在丹田發(fā)出清鳴，葉歸塵驚覺自己竟能看清刀氣的軌跡。那些銀白光斑在經(jīng)脈中自動流轉(zhuǎn)，當(dāng)他下意識地模仿玉簡中的運(yùn)功路線時，斷劍突然迸發(fā)微光。

“在那里！“

三道刀芒呈品字形襲來。葉歸塵翻滾躲避，斷劍劃過青石的瞬間，劍鋒突然吞吐三寸銀芒。金石相擊的火星中，他看見刀疤臉的瞳孔驟縮——這個煉氣三重的修士，動作突然變得遲緩如陷泥沼。

斷劍刺入胸膛的觸感比想象中綿軟。葉歸塵看著刀疤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對方喉間嗬嗬作響的血沫噴在他手背，竟帶著刺骨的寒意。剩余兩人見鬼似的后退，卻在轉(zhuǎn)身時被銀芒貫穿后心。

葉歸塵跪在血泊中劇烈喘息。青銅碎片吸飽了血氣，開始在他丹田勾勒出星圖輪廓。當(dāng)最后一絲銀芒斂入體內(nèi)，他忽然嗅到淡淡的藥香——十丈外的巖縫里，一株七葉冰魄草正在晨風(fēng)中搖曳。

日頭攀上東山時，葉歸塵已經(jīng)換了三處藏身點。巡防營的追兵越來越多，每隔半刻鐘就能聽見靈犬的吠叫。他嚼碎冰魄草敷在傷口，藥力與青銅碎片的能量在體內(nèi)沖撞，疼得眼前陣陣發(fā)黑。

“小賊！敢偷老子的...“

暴喝聲從頭頂傳來時，葉歸塵正躲在古槐樹洞里。透過裂縫望去，虬髯大漢拎著個瘦小身影摔在溪邊，粗布包裹里滾出幾株沾著晨露的草藥。

那是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麻布衣裙打滿補(bǔ)丁，卻用靛青布條束著利落的馬尾。她抹去嘴角血跡冷笑道：“黑風(fēng)嶺的藥材什么時候成你趙家的了？“

“整個青州都是趙家的！“虬髯漢抬腳欲踹，卻突然僵在原地——少女指尖彈出的粉末沾上他褲腳，瞬間燃起幽綠火焰。

趁虬髯漢哀嚎打滾，少女抓起藥材縱身躍入溪流。葉歸塵瞳孔驟縮，那看似慌不擇路的逃竄，實則每一步都踩著八卦方位。少女入水的剎那，他看見對方后頸隱約浮現(xiàn)的蓮花狀胎記。

追兵的馬蹄聲迫近，葉歸塵鬼使神差地擲出斷劍。灌注了星辰之力的劍刃在空中劃出銀弧，精準(zhǔn)穿透三名騎士的咽喉。少女從下游浮出頭來，濕漉漉的眼睛瞪得滾圓：“你...你能看見我的‘七星步’？“

“我叫阿箐。“少女蹲在火堆前烘烤衣裙，藥簍里飄出苦參的味道，“是白鷺醫(yī)館的藥童。“

葉歸塵沉默地添著柴火。他們藏身的山洞位于黑風(fēng)嶺斷崖之下，洞口垂落的藤蔓天然形成迷陣，倒是療傷的好去處。

阿箐忽然湊近他脖頸：“你中了九幽噬心毒。“冰涼的手指按在傷口，“今夜子時月華最盛時，毒性會隨氣血上涌至心脈。“

火堆嗶剝作響，葉歸塵望著洞外漸暗的天色。青銅碎片正在壓制毒性，但每運(yùn)轉(zhuǎn)一次殘星引氣訣，眉心的星痕就加深一分——方才阿箐為他敷藥時，目光在那處停留了許久。

“想要解毒，需要三樣?xùn)|西。“阿箐用樹枝在地上勾畫，“龍血藤、千年寒玉髓，還有...“她突然頓住，火光映得側(cè)臉忽明忽暗，“活人的心頭血。“

葉歸塵握緊斷劍。山洞忽然陷入死寂，遠(yuǎn)處傳來夜梟的啼叫。阿箐卻噗嗤笑出聲：“騙你的啦！其實只要...“

破空聲打斷了她的話。七支淬毒弩箭穿透藤蔓，洞口符咒瞬間燃燒。阿箐反應(yīng)極快，揚(yáng)手灑出藥粉形成紫色煙幕，拽著葉歸塵撲向暗道：“是趙家的血鴉衛(wèi)！“

暗道曲折如蛇腹，石壁上生滿滑膩的青苔。葉歸塵被阿箐拽著狂奔，身后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追兵觸發(fā)了機(jī)關(guān)。青銅碎片突然劇烈震動，他猛地將阿箐撲倒在地，一道幽藍(lán)刀芒擦著發(fā)梢掠過，在石壁留下丈許深的溝壑。

“他們用了破陣符！“阿箐聲音發(fā)顫，“前面是死路...“

葉歸塵卻盯著石壁上的刻痕。那些看似凌亂的劃痕在星辰瞳術(shù)下，分明是殘缺的星圖。當(dāng)他把掌心按在特定方位時，暗道突然塌陷，兩人墜入地下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