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困
- 香火野神,信眾皆是狂徒
- 枯舟載月
- 2565字
- 2025-05-18 23:55:52
“元振河?”林棲梧指節驟然收緊,畫軸在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那老匹夫竟還茍活于世?”
袖中短刃無聲滑落,寒光映著他眼底翻涌的殺意,“他兒子害死了我妹妹,如今倒有臉派人來質問隱情?”
“元振河說,十年前,是你妹妹自愿跟夜羅走的。”丁盛盯著林棲梧的眼睛。
“你算什么東西?”林棲梧攻勢更急,刀刃劃出凌厲弧線,“我妹妹的死活,輪得到你來過問?”
刀光乍閃,丁盛后仰避過鋒芒,腰間短刀未出鞘便格住第二擊。
他敏銳地察覺到林棲梧招式中的破綻,側身閃過,看到畫軸上攤開的密信,順勢問道:“誅邪會當年承諾的假死脫身,成功了嗎?”
林棲梧動作一滯,眼中冷意更甚。三年前接到那封密信后,妹妹音訊全無,不知其生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今日來是求合作的。”
他將抗魔大計娓娓道來,從平順城高翠娥以金光符咒斬殺赤幽的壯舉,到如何聯合城中被壓迫者里應外合,再到自己想要如何推翻東寧城魔族的統治,最后直視對方道出關鍵。
“所以,林家主也應該想為自己的妹妹報仇吧。”
林棲梧被他的熱血打動,指節突然攥緊畫軸邊緣,絹帛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細響。
再抬眼時眼神從憤怒轉為疲憊緩緩搖頭。
“我妹妹確實是自愿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克制。
“她與元振河的兒子相戀多年,但那小子其實是誅邪會的暗樁。”
“這件事,除了我和妹妹,連元振河那個老東西都不知曉。那小子一直在為誅邪會暗中調查‘神跡獵人’,那群似人非人、似魔非魔,神出鬼沒的怪物。誅邪會追查多年,始終摸不清他們的底細。”
燭火忽明忽暗,映照著他緊繃的側臉。
“直到十二年前,那小子在夜羅身邊發現了一點線索。可惜...”林棲梧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身份敗露,被魔族當眾處死。元家上下,連收尸都不敢。”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燭芯燃燒的細微聲響。
“我妹妹執意要完成他的遺愿。”林棲梧突然轉身,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為了接近夜羅,她不惜犧牲自我...”
他的聲音哽住了,片刻后才繼續道:“我這個做兄長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進魔窟,還要背負賣妹求榮的罵名。”
丁盛注意到他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林棲梧突然冷笑一聲,“所以元振河說我妹妹是自愿的...說得沒錯。但這自愿背后,是血債,是仇恨。”
林棲梧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他直視丁盛的眼睛,“可我連她的死活都未可知,我這個廢物兄長又究竟能為她做什么?”
丁盛上前一步,陰影籠罩案幾,“無論如何,血債終須血償,五日前,平順城的高翠娥用金光符咒斬了赤幽六臂,將殘軀掛在城門示眾。東寧城的夜羅,也該輪到這樣的下場。”
燭光搖曳,畫中少女的笑靨忽明忽暗。林棲梧盯著畫像,突然冷笑:“就憑你?”
“不。”丁盛搖頭,短刀在指尖翻轉,“憑神明賜予的力量,憑城中所有被壓迫者的怒火,也憑像你這樣愿意反抗的人,骨子里都是數年未熄的恨意的人。”
“神明?”林棲梧嗤之以鼻,“不過是誅邪會愚弄人的把戲!”
丁盛嘴角微勾:“那你覺得,普通人能在一夜之間擁有這樣的力量嗎?”
話音未落,他身形倏忽一閃。
林棲梧瞳孔驟縮,刀鋒未及回防,丁盛的短刀已貼上他后頸。案上燭火紋絲不動,映出兩人緊繃的身影。
“夠了嗎?”丁盛收刀后退,聲音平靜的夸張,“要知道,一個多月以前,我還是個連只雞都殺不利索的普通人,但是經過神明的賜福,現在取你首級如探囊取物。”
北區,藥婆孫氏宅邸。
賀啟元站在北區一條幽暗的巷口,指尖捻著一粒青黑色的藥丸,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避瘴丸……”他低聲自語,指尖碾著藥丸表面那層青灰色的蠟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藥丸與魔族發給巡邏兵的避瘴丸一模一樣,但孫氏每月都會額外煉制一批,專供魔族高層服用,表面上是更精純的避瘴丹,實則暗藏“蝕心藤”的汁液。
蝕心藤生于絕壁之上,無色無味,遇瘴氣則活。尋常人服下無害,但魔族血脈運魔氣時,藥性便如附骨之疽,悄無聲息地侵蝕心脈。初時不過氣血微滯,三月后妖力運轉遲澀,半年則心竅淤塞,暴斃時連尸首都查不出異樣,因它本就不是毒,而是借魔族自身的魔氣反噬其主。
孫氏以“提純藥性”為由,在丹衣中混入此物。魔族驗毒的術法驗不出,試藥的奴仆試不出,連服用者都只當是修煉出了岔子……畢竟,誰會懷疑一枚“避瘴保命”的丹藥呢?
“有意思。”
他收起藥丸,袖中機關輕響,折扇無聲展開,扇面暗紋流轉。輕輕一抖,扇骨間滑出幾枚細如牛毛的銀針,針尖泛著幽藍寒光。
他抬步走向巷子深處,腳下無聲,仿佛一道影子。
藥婆孫氏的宅院。
院落不大,卻處處透著詭異。墻角堆著曬干的草藥,但其中混雜著幾株色澤妖異的毒草;屋檐下掛著風干的蛇蛻,偶爾被夜風吹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賀啟元站在院門前,并未叩門,而是指尖一彈,一枚銀針無聲刺入門縫。
“咔噠。”
門栓應聲而落。
他推門而入,院中無人,但屋內燭火搖曳,映出一道佝僂的身影。
“深夜造訪,不請自來,閣下好大的膽子。”屋內傳來沙啞的女聲,帶著幾分陰冷。
賀啟元輕笑一聲,折扇“唰”地合攏,拱手道:“孫婆婆,晚輩賀啟元,特來求教。”
“求教?”屋內傳來一聲冷哼,“老身與閣下素不相識,何來求教一說?”
賀啟元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那枚避瘴丸,指尖一彈,藥丸精準地滾入屋內,停在燭光之下。
“這藥,婆婆可認得?”
屋內沉默片刻,隨后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婦人緩緩走出,灰白的頭發盤成髻,臉上皺紋縱橫,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她彎腰拾起藥丸,湊到鼻尖嗅了嗅,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避瘴丸,老身煉的。”她抬頭,目光如刀,“怎么?閣下是來興師問罪的?”
賀啟元搖頭,折扇輕搖:“不,我是來合作的。”
“合作?”孫氏冷笑,“老身與魔族已合作百年,憑什么與閣下合作?”
賀啟元眼中精光一閃,折扇驟然一收,袖中機關輕響,一枚銀針疾射而出,釘在孫氏腳前三寸。
針尾顫動,針尖滲出一滴幽藍液體,地面瞬間腐蝕出一個小坑。
“憑這個。”
孫氏瞳孔微縮,但很快恢復鎮定:“毒術?呵,老身玩毒的時候,你還在娘胎里。”
賀啟元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一只瓷瓶,拔開塞子,瓶口飄出一縷淡香。
“那這個呢?”
孫氏鼻翼微動,臉色驟變。
“婆婆果然識貨。”賀啟元微笑,“這酒名為舊夢,能醉倒魔兵,也能醉倒魔族大將。”
孫氏死死盯著他,半晌,突然笑了:“有意思……你想用毒,對付魔族?”
“不。”賀啟元搖頭,“我想用毒,殺光他們,就如同孫婆婆的避障丸一樣。”
孫氏沉默片刻,緩緩轉身:“進屋談。”
賀啟元嘴角微揚,抬步跟上。
燭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織,仿佛一場無聲的博弈,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