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湖下,李硯緩緩睜開了雙眼,眸子深處的一抹幽光一閃而逝,顯然已經從萬類一側收獲了大量靈濁。
“咔……咔……”
但他的身體狀態(tài)比先前更加糟糕,哪怕沉入定格世界的時間不足一柱香,可水中的細微生物卻不知停歇地啃噬著他的內臟。
頂上的蟲海也壓得更深了些,繡球兒帶來的威懾漸漸消失,水溫的升高反而刺激了他們的活力,一團團細密之物組成的烏云漸漸壓下。
“嘭——嘭——嘭——!”
“吼——!”
至于那人頭蜈蚣,更是已經是壓得極近,他無疑是水玉湖下所有威脅中最近也最兇險的一件,
李硯睜眼的瞬間正是它撕開倒數第二層命絲,撞擊最后一層之時!那為首泡漲發(fā)白的人頭距離李硯只有分厘之差!
他睜眼的瞬間,便看到了那充斥悲苦的人臉,他雙眼翻白滿面焦痕,嘴巴更是如斷線的口袋般無限撐開,似乎下一秒就要將李硯整個吞下!
“……”
紅線被漸漸扯開,那臉兒上焦痕越重,面皮上的肉被切得越深,這命絲制成的網便越是接近崩潰,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李硯卻是不慌不忙……或者說心終于放下來了一半重重松了口氣,他的手按在腰間白面上,
點點涂料逐漸凝聚,全然不似人類的溫柔神情鐫刻在底面,最終被李硯從白面上,摘下了一張深藍色的儺面兒。
其名為,“海神”。
李硯輕輕戴上了臉兒,一種與灶神面截然不同的感覺涌遍全身,灶神的火是發(fā)自三丹,燒自內部,可海神卻仿佛融進了天下每一寸的水。
他的身軀漸漸變得透明,蕩漾,只在原地留下一個很淺的輪廓,可就連這一線輪廓都仿佛隨時就會消散,不在世上留下半點痕跡。
“海神法,濁融。”
隨波而逐流,這門法術的要點在于“適應”,可將身體短時間元素化融入特殊的環(huán)境中,有著一定免疫物理傷害的能力。
但維持元素化的狀態(tài)有著時間限制,同時此刻水就是李硯,將組成他身體的水蒸發(fā)掉一部分,
或者在限制時間之前將水波打散,使其在身體恢復之時,陷入心臟落入胃里腎臟占據大腦之類的境況,他依舊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簡而言之,濁融這門術法并不適合正面戰(zhàn)場,大部分情況都是施術者用來適應各種極端環(huán)境,從而保障生存或快一步占據主場優(yōu)勢。
至于眼下的水玉湖……巨人右眼這種環(huán)境,實在屬于特例中的特例,這也是李硯選擇他作為賜福法術之一的緣由。
“呲呲……”
也在這時,紅線網被那蜈蚣徹底頓開!一瞬間所有的人頭全部興奮到了極點,手舞足蹈,眉眼彎折,發(fā)出鬼哭狼嚎般的怪笑!
他們撞開大量的水,引起的波濤在水玉湖面上也顯得躁動不安,龐大的身軀直直地壓下!每一顆頭顱都想享受下方李硯血肉的腥甜!
可當那如滾滾列車般的身軀碾壓下來后,水體震顫,波紋激蕩,整個水玉湖都隨之震動了一瞬,可那蜈蚣卻好像什么也沒有感覺到,
肉體碾壓時輕微的彈觸,血泡崩開時好聽的脆響,腥甜氣息涌入口鼻時劇烈的快感……可這一切都沒有,那外來人究竟逃去了哪里?!
“哇哇……哇……!”
人頭蜈蚣是水玉湖中深處的怪物,已經具備了一些可以稱得上智慧的東西……如果幾百人的智慧和思想同時存在在一個軀體能算的話。
而此刻,到嘴的血食不翼而飛這件事,明顯壓過了他本就不多的智慧,他發(fā)狂似地在水中上下浮游,怪異混亂的啼哭聲傳去極遠!
“他好可憐啊……”
李硯這么想著,融化成水的身子在遠處悄悄凝和了些,甚至象征性地咳出了兩口血,散出的香氣頓時引來了無數人頭的側目。
他發(fā)狂地潛入水下,挑釁和食欲已經占據了大半的思想,即便有一小部分向主身示警,卻依舊被淹沒在了極為狂暴的情緒之下!
直至深入湖心。
此刻的李硯,右眼中已然升起了一圈的火環(huán),到了水玉湖這個深度,他放眼看去皆是炙熱的火海,刺眼的火光隨時隨地可以燒化他的身軀。
可偏偏,他向著其中一團最炙熱的快步游去,一路上身子不斷明滅閃爍,一絲殷紅的血如牽線一般,漸漸將那人頭蜈蚣引誘至極深處。
很顯然,李硯想借刀殺人,濁融狀態(tài)下他的身子就如同這水玉湖最尋常的水一般,不會驚擾這池下沉睡的任何一位恐怖存在。
那為何不玩把大的?將那蜈蚣引誘到極深處,借他人手泯滅此怪?整個水玉湖下除去凌城之外,李硯就屬對這畸形的蜈蚣起的殺機最兇。
雖說池底每一位老鬼輕易不會蘇醒,可如此躁動如此吵鬧,且又跳臉上門的長蟲,你說那些老怪會不會樂意將他一掌摑死?
事實上李硯已經快成功了,面前的那盞燈……那團太陽無限炙熱,且忽明忽暗,這是生靈情緒不穩(wěn)的象征,他已經游走在睡醒暴走的邊緣。
那條蜈蚣距離這一位的領地已是極近,他身上大半的人頭已經出現掙扎,誕生此地的生靈,本能地不愿靠近那些大祟大鬼的領地。
他依舊被食欲牽絆,繚繞鼻尖的血氣讓這蜈蚣近乎瘋狂,可隨著周遭光線越黯,那龐大的身軀第一次產生了遲疑。
“嗚……”
終于,在跨過一個絕對凸起的海溝時,那蜈蚣眼中的掙扎達到頂點,他艱澀轉身意欲遁逃,
恐懼的本能占領了食欲的高地,這本就是生物救命的絕對的法寶,換作正常情況下他絕對不會死……
可有李硯在的地方,再怎么正常的邏輯,怕是都得被他隨手玩壞。
“呲——”
突然的,李硯的一只手從濁融狀態(tài)下掙扎出來,他將手臂劃出了一道極長的血口,散亂的血霧立刻從中噴發(fā)出來。
隨后,漸漸地凝聚成了一柄……魚雷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