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角酒樓的布局已經完成，感受著體內的靈濁雨，雖然不像最開始那樣洶涌澎湃，但勝在綿長而不絕，李硯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
雨水只是隨意地散落在世界劇場內，染了血，融了色，但李硯并沒有急著立刻將他們吸收鑄壇。
他現在還是酈城中段，第四十九步的道行，若是在抵達鴻門宴前將這些靈濁盡數吸收，他的道行怕是得直接追到酈城后期。
可憑借連第二城都沒能跨過去，莫說少司命，連眼前的張玄都無法戰勝，反而若是暴露自己那實在離奇的修行速度，
怕是即便沒有意識海的問題，李硯也是會立刻被少司命拆骨抽筋，儺神道的隱秘將再也藏匿不住。
還是得忍……還是得演……若是李硯在離開雍州之前，能夠把少司命和整個雍州府給演了的話，他將賺到足夠修至第二城層次的資本。
當然，那同樣需要海量的時間進行消化，光是眼下定格世界中積聚成湖的，就已經足夠他煉化一陣子。
大概……兩三天？
……
“嘭——”
也在此刻，五百府軍已經完全離開了八角酒樓的觀察范圍，來到了內三城與外界相隔絕的齒輪城墻之下。
城墻極高，極厚，灰色的磚巖上隱隱繚著一絲血青色，而站在李硯的位置，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窺見不到內里分毫。
雍州府的內三城，與其他外城已經截然不同，五品達官，三城大修，少宗門派，以及雍州府另外的一座大姓世家，都在此處生根落地。
他們大多已經不受凡俗規矩的束縛，八角酒樓的種種根本無法入眼，自然也不屑與外界多生交往。
可李硯站在這高墻之下，卻覺得不甚舒服，一股非常細微，卻濃郁鋒利到刺入大腦的血氣繚繞身周，讓他眼前仿佛見到了許多幻象。
最直觀的一幕，是一種四周翻涌而至的晦暗，仿佛巨大的水壓抵得喘不過氣來，視線中的光線被一點一點地吞蝕感覺……
“……”
“這是什么城？我怎么感覺……他像是活的？”
“你知道？”
徐庸詫異得看了李硯一眼，此時他們已經分開，徐庸半途中給他象征性地喂了幾口丹藥，裝作療傷，現在已經差不多恢復過來。
既然李硯選擇掩蓋自己那種特殊的天賦，徐庸自然不會刻意挑破，李兄弟的處境現在岌岌可危，他不應該貿然試探打破這脆弱的平衡。
回到現在，徐庸和張玄皆是凝目看著李硯，內三城的事情并不隱秘，很多人都知道這城的跟腳落在何處……
可卻不應該被李硯這么個山外野人看穿。
“某種意義上來講，內三城才是真正的雍州府，外面的七座城市不過是外匯集過來的客商而已，只是外人。”
在等待軍士通傳，正門大開前，徐庸也樂意和李硯多講解一番……省得他再在內三城中弄出什么幺蛾子，那他是無論如何也救之不下的，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城市，這也不是什么墻壁，而是一只深埋地下的巨人身軀，昔年一位大祟死去后留下的尸體。”
“巨人身本就有隔絕天地，驅逐邪祟之效，數百年前，他的身體被王庭先人發掘，取頭顱為外墻鑄造了一方城池，就是現如今的雍州府。”
“內三城就是那巨人的陽首，他的頭骨和皮肉隨著時間的沉淀，再加上沁入了獸血融合作用，因此具備了這般堅硬的性質。”
“這里，才是雍州府的最中心，也是整個雍州大地生靈的發源地。”
“……”
“‘巨人’，那是一種什么鬼祟？位列甲等金冊還是序列大祟？”
李硯忍不住繼續問道，他隱約有一種直覺，直到現在自己才開始接近這個世界中心的真相，而不是先前隱晦干癟的只言片語。
“沒人知曉，它被挖掘出來的年代就已經過于久遠，更何況巨人還活著的那段歲月？”
徐庸搖搖頭，不要指望一個武修在歷史方面的功底，他最多是比大字不識的層次稍高一層，其他全部的腦漿都供給給了修行和肌肉，
“但也有人說，巨人并非邪祟的殘骸，而是神明的遺蛻，是某一位神明死前散開神體，留給天下生靈最后的禮物。”
“至于為什么說……這只巨人給我們以活著的感覺嘛……”
“因為有人在‘奪舍’他。”
徐庸聲音微微一僵，張玄立刻就將話頭搶了過來，他看向內城的神情莊嚴且肅穆，那是對前人積累至今偉業的感慨和憧憬
“……奪舍？”
“是，難道還需要老夫再重復第二遍嗎？”張玄冷漠道，身形卻不自覺地向前一步，
“巨人尸無法歸類于邪祟一脈，卻也無法籠統地稱其為天材地寶，這畢竟是一只曾經活過的生靈。”
“那就相信了所謂的傳說，將他當做神靈遺蛻，用巫峴一樓那些魑魅魍魎的手段奪舍不就正好？”
“他的生命起點比起人類和大多數的鬼祟都超出了太多，無論搶了他的身子還是融入巨人之中，都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這些隱秘應該告訴我嗎？貌似我只是一個將死的俘虜啊……”
李硯聳聳肩，不屑一顧，可張玄卻對他更加漫不經心，只顧著對那巨人深埋的尸體合手祈禱。
“反正你要么必然死去，要么成為少司命的部下，我等的同僚……說了也是無妨，更何況這本來也不是什么秘密。”
“很多人都知道？”
“不僅僅如此……很多代人都知道，奪舍這樣的一具身體，僅僅依靠一個人去填充是遠遠不夠的，他需要的是無數的魂靈去奪舍每一個組織。”
“等等……很多代的先人？”
“難道有一支巫峴世家代代傳承在此，以無數時間和精力去奪舍巨神的部分身體，日積月累，以求完成這浩大的工程？”
“那正是雍州府的第一世家，‘負靈’孔家，本代雍州府大司命同樣出自孔姓一脈，并且對于巨神的奪舍，有望在他這一代達成夙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