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李硯兩年來未得寸進的原因,他沒有辦法吸收靈濁,所有的力量都會被虛實之間的日志攝走,傾倒進他腦海之中的定格世界。
李硯當然不明白這之間的緣由,他嘗試過將日志丟遠,甚至求來了一貼封印將白面鎮壓下去,
可無論相距多遠狀態如何,他喝下的所有靈濁都會直直灌入那個世界,李硯生前的舞臺之上,已經被他擺滿了大量呈脂用的瓶瓶罐罐。
無論哪一側,日志都是用他的皮和血做成的,因而可以達成兩界的交互,
儺面只是一種承載的形式,讓外人誤認為此道神通出自走儺一脈,李硯才特意擬造成了面具的樣貌,
但誰曾想……定格世界與儺法竟然真的產生了共鳴,且這種共鳴無可理喻也無法干涉,李硯也不知道用何種方法精進修為。
“師弟身軀百脈皆通,周天順暢,是最適合拜樓修行的資質……以后輝煌了記得拉師兄一把。”
“一只應急食品,竟然這么囂張……呼,記得幫我對付張文客那個狗賊。”
“為師很看好你,待你即將踏入第一城之時,有些事情便可真正告訴你了。”
這些話歷歷在耳,可李硯卻只能嘆息,不解決定格世界與儺術的沖突,他大概一輩子都只能在異人的領域徘徊。
思索著,他下意識地舀了第二碗,第三碗吞咽下腹,師哥師姐還在消化上一碗的藥力,李硯已經不聲不響地干了五碗……
“停停停……”
饒是維持著師長狀態的李廣陵都有些繃不住了,護食般地將大灶按在身下,無語道,
“每人三碗!三碗!就是老頭子我也一樣,全喝了我們用什么東西保養儺面?這次饒你兩碗不談,下不為例……”
“咕嚕咕嚕……”
“師傅……”
“可那是王嬸子喂豬用的食盆。”
“……”
李硯看著師傅手中那洗菜盆大小的“碗”,眼睛漸漸虛了起來,這盆本來是他看好準備順走方便的,怎么這會兒反而便宜了這老登?
真浪費!
……
半個時辰過去,天光漸起,晨霧背后的一縷金光打入村寨,茅草跺中的濕氣也被徐徐蒸干,頂上散發著絲縷的白煙。
沛水鄉的邪祟已經消失,一眾村民從昏厥中漸漸蘇醒,他們為自己的新生和多出來的器官感到欣喜,感嘆聲在村中此起彼伏。
“天氣真好啊……”
李硯感慨著,將如石雕般僵硬的師兄師姐,以及被異味熏得暈厥過去的老師搬上驢車,手中的趕鞭重重一打。
“走了啊嬸子,不送!你的衣服我洗干凈了托人送回來!”
兩頭黑毛驢吃痛地叫喊出來,托著滿車的財富沿著赤水緩緩駛離,王嫻抵著朝陽看著這一幕,那可真是……
真是哪哪都看不順眼。
……
……
“上師。”
“前方已接近沛水鄉,最多還有半日腳程便可抵達。”
白邙東山側,赤水的盡頭,一處與外界相聯通的溶洞內,數十名白袍方帽的游士顯出身形,魚貫走出那布滿青藤的溶洞。
“……嗯。”
為首者是一老者,手執藤杖,皮膚褶皺,一對招子竟是黑眼而白瞳,行為舉止都透著深深的非人之感。
這一眾人就是白夭口中的三堂口之一,雜家醫道的知春堂,此次前來便是奉門長命在白邙大山中招徒招童,充實本門血脈。
老人名號崔老,性子寡淡,手段極烈,外界號稱知春堂與拐子存在交際,而這之間大多的惡評和猜忌都落在了這崔老身上。
“我等已經通知了沛水鄉的家長,王當家的已經備好酒宴等待,上師可要賞個臉兒,飲上幾杯?”
崔老身后站著是他的兩位親傳,與其他人在門內的地位自然高出一截,修為距離過一城也是極近,有資格侍奉在崔老左右。
“不用,早些辦完早些回去。”
崔老將藤杖在黃泥中插得更深,緩步走出溶洞,低沉如陰鬼的聲音幽幽響起,
“我知道你們收了些定金,甚至還有男人女人的肉錢,但這一次,都別想從老夫手里磨些名額下來。”
“白邙山最近不對勁,很不對勁,若是再待上些許時日,我們怕是有一個算一個全得交代在這里。”
“……”
“老爺子怎么突然這么死板了。”
有幾人輕笑出聲,這種事情無論哪一方都已經習慣,畢竟地偏閉塞,又你情我愿,就是用上一用又能如何?王家那位據說還是個寡婦哩。
因而有人玩笑說道:
“可是上師,臨行前堂主交代過,說我等最好在此待上三至五日,以便更好地篩選優質苗子……”
“閉嘴!我是上師還是你是上師?那老東西不知道和什么存在做了什么交易,我們難道就得在這做他的馬前卒送死?”
崔老突然面目扭曲,袖中滾出一個青皮葫蘆,輕輕搖晃下有丸粒滾動,散發著陣陣粟米的清香。
可那丸子稍稍一滾,立刻就有活物的尖叫從藥塊之中激蕩而出!聲音仿佛萬千蟲豸摩挲滾爬,刺耳而尖銳!
拌嘴的弟子聽到那聲音后,丹田內立刻共鳴般發出細密的蟲鳴,他們的腹部如同生孕般高高腫起!
皮肉綻開,血水迸濺,疼痛入腦!那些弟子在地上瘋狂抽搐和痙攣,兩名內門子弟本能地朝崔老跪下!
“啊——!!!”
粟丸,門里的正式稱呼為蟲丹,將尸蟲封在丹粉之中,伴隨著弟子修為的精進展開枝節,并蔓延至四肢百骸內,牽一發而撕全身!
師傳徒,徒傳孫,每一位知春堂的弟子便以服用粟丸入門,手段雖然得來非常迅速,但每一代都被上一代牢牢掌控在手。
而同樣,這一次的粟丸便要用在新進門的弟子身上,他們將成為知春堂最干凈純粹的傀儡,不會也不能有半分的反抗。
這種才好嘛,很乖……他忍不住在心中嘆息道。
“夠了!”
崔老收了綠皮葫蘆,門下弟子的異狀才漸漸停止,他們喘著氣,取出針線縫好傷口,低下去的頭顱不敢有半分的怨毒。
“速速起身,趕在十一子時之前抵達鄉野,當天當夜便要完成選童!若是耽誤了時辰……你們這一批便通通死去做蟲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