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湍流突然倒灌，顧清淮被水浪拍在巖壁上，翡翠鎖磕出裂痕。蕭景珩攥著他手腕扎進漩渦，血色在激流中暈成絲線，竟是順著二人交握的手掌結成同心結。

“閉氣！“蕭景珩咬破舌尖將血渡給他，顧清淮嘗到鐵銹味里混著龍涎香。腰間突然纏上冰冷鎖鏈，十八具懸棺竟追著翡翠鎖的熒光撞來，棺中伸出森森白骨。

沈知白的金算盤破水而至，算珠炸開毒霧逼退腐尸。阿箬騎著機關龜冒出頭：“西北角有氣孔！“她脖頸機關盒彈開，鉆出嚙鐵獸咬斷鎖鏈。顧清淮趁機甩出銀絲纏住巖縫，卻拽出塊刻滿人名的玉碑。

“永昌十七年殉道者...“蕭景珩劍尖掃過碑文，突然頓在“顧明淵“三字上——這正是顧清淮亡父名諱。碑底小楷滲出血珠：“以血肉飼鹽脈，換江山百年安。“

湍流中忽現旋渦，將玉碑卷入深淵。顧清淮反手將翡翠鎖按在蕭景珩掌心：“六皇子蕭景瑜的命，值得王爺布局十年？“鎖面裂紋突然發光，映出蕭景珩心口蠱紋化作龍形。

“我要的從來不是皇位。“蕭景珩突然撕開衣袖，露出滿臂刀痕，“你七歲那年，我在滄州找到的只有滿院血尸。“他指尖撫過顧清淮眉骨，“這雙眼睛，與淑妃娘娘臨終前求我護住的畫像一模一樣。“

暗河穹頂轟然塌陷，碎巖間垂落條青銅索道。紅綃的鴛鴦鉞釘在巖壁，她拽著繩索嘶喊：“姓沈的蠢貨把火藥當糖丸撒！“話音未落，上方傳來沈知白的慘叫：“顧公子接住！“

金算盤裹著油紙包砸下來，顧清淮凌空截住，里面竟是半塊虎符和染血的《鹽政疏》。蕭景珩掃過奏折末尾朱批，冷笑道：“林仲儒這手模仿先帝筆跡的功夫，倒是越發精進。“

水流突然變緩，數百具白骨骷髏堵住去路。顧清淮劃破掌心將血抹在翡翠鎖上，骸骨竟如活人般讓出通道。阿箬的機關鼠突然發狂，啃咬著巖壁露出暗門，門內傳來林仲儒的笑聲：“顧賢侄可喜歡老夫備的及冠禮？“

密室中央懸著三百盞人皮燈籠，每盞都映著顧氏佃農的慘狀。顧清淮袖中弩箭齊發，卻被磁石盡數吸走。蕭景珩突然攬住他腰身躍上橫梁：“看燈繩！“

七色絲線交織成網，每條都系著本鹽稅賬冊。顧清淮以劍為筆割斷赤繩，對應漳州府的燈籠應聲炸裂，火光中浮現父親的身影：“淮兒，顧氏世代以血肉養鹽脈，切不可讓長生局現世...“

“幻象！“蕭景珩捂著他眼睛劈開青繩，揚州府的燈籠里掉出卷宗。顧清淮掙脫束縛接住卷宗，泛黃的《顧氏族譜》上，六皇子蕭景瑜的名字竟寫在他生辰旁。

林仲儒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當年先帝用淑妃母子煉長生蠱，顧明淵偷梁換柱時，可想過今日？“墻壁突然滲出黑水，遇空氣燃起綠焰。沈知白炸開通風口大喊：“找琉璃燈！燈油是弱水！“

顧清淮踹翻燈架，弱水澆滅毒火卻蝕穿地磚。裂縫中升起水晶臺，臺上玉璽壓著的正是完整的鹽脈圖。蕭景珩劍鋒抵住玉璽：“此物一出，江南必亂。“

“王爺怕了？“顧清淮突然割破他手腕，將血滴在翡翠鎖上。鎖面徹底碎裂，露出微型地圖：“父親用我血溫養二十年，等的就是此刻。“鹽脈圖遇血變化，顯現出皇陵入口。

地宮再次震動，林仲儒終于現身在機關巨像肩頭：“顧公子可知，每過一炷香便有佃農人頭落地？“他腳下機關雀展開雙翼，露出密密麻麻的命牌。顧清淮握劍的手青筋暴起，卻聽蕭景珩輕笑：“首輔不妨看看命牌背面。“

阿箬操縱嚙鐵獸咬碎機關雀，命牌如雪紛飛。紅綃揮刀斬開牌面，背面赫然蓋著寧王府印鑒——每塊都是空白的免死金牌。

“本王的人，豈是你能動？“蕭景珩甩出虎符，機關巨像轟然跪地。沈知白趁機擲出火藥彈，炸開的煙霧中傳出鎖鏈斷裂聲。顧清淮突覺心口劇痛，翡翠鎖竟化作齏粉，鹽脈圖像活過來般鉆進他掌心。

暗河盡頭天光乍現，顧清淮在浮沉中抓住蕭景珩衣襟：“你早就安排...“未竟之言被渡來的氣息封住，血腥味里裹著蠱香。三千弱水倒灌進地宮時，他聽見那人帶著笑意的氣音：“十二年前滄州官道，你也是這樣抓著我不放。“

水面炸開浪花，鹽工號子聲響徹云霄。三百艘貨船揚起顧字旗，船頭老者舉起《鹽政疏》殘卷：“恭迎少主歸位！“顧清淮望著熟悉的顧氏暗紋，突然記起這才是真正的及冠禮——鹽脈為憑，萬民為證。

蕭景珩為他披上鮫綃披風，指尖掠過心口龍形紋：“從今日起，你的命與天下鹽脈同壽。“他忽然咬破那處紋身，“但本王偏要逆天改命。“血珠滴入暗河，竟讓湍流化作甘霖。

對岸忽起馬蹄聲，玄甲軍簇擁著明黃儀仗踏浪而來。沈知白吹了聲口哨：“好戲這才開場。“他晃著從林仲儒身上摸出的龍鳳呈祥佩，“你們猜，首輔大人和淑妃娘娘是什么關系？“

阿箬的機關匣突然奏起《安魂曲》，三百盞人皮燈籠逐一亮起。顧清淮在飄搖燈火中握緊鹽脈圖，終于看清父親留在最后的箴言——“長生為虛，民心為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