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的棲霞渡飄著細雨，顧清淮蹲在青石碼頭，指尖捻起鹽粒在舌尖輕點。忽有破空聲襲來，他偏頭避過暗器，卻見枚胭脂盒釘入貨箱，盒蓋震開的瞬間飄出淡粉色香霧。

“閉氣！“蕭景珩的玄色大氅兜頭罩下，顧清淮眼前一黑，鼻尖撞上對方胸膛。他抬腳狠踩偷襲者，卻聽頭頂傳來悶哼——寧王殿下金絲履被他踩出個泥印子。

十二名蒙面刺客自鹽垛后躍出，顧清淮旋身抽出腰間軟劍，劍光掃過處鹽粒紛揚如雪。忽有竹哨聲刺破雨幕，刺客們招式驟變，竟擺出北斗七星陣。

“王爺當心！“顧清淮故意將人往蕭景珩方向引，“您這般尊貴，合該多擔待些...“話音未落，蕭景珩攬著他腰凌空翻轉，三枚毒蒺藜擦著發梢釘入桅桿。

混戰中忽聞銀鈴脆響，一頂茜色軟轎破霧而來。轎中飛出九節鞭纏住顧清淮腳踝，將他拽向翻涌的江水。蕭景珩揮劍斬斷鞭尾，卻見轎簾掀起，飛出個描金漆盒。

“接著！“女聲帶著吳儂軟語的甜膩。顧清淮下意識接住漆盒，盒蓋彈開的瞬間爆出七彩煙霧，十幾種暗器暴雨般射來。他正欲翻身躲避，腳下鹽袋突然塌陷——這殺千刀的刺客竟在碼頭布了流沙陣！

“顧清淮！“蕭景珩甩出袖中飛爪，卻在半空被個金算盤擊偏。江面畫舫上傳來清朗笑聲：“寧王殿下，您這飛爪的準頭，可比不上春獵時射雁的英姿啊。“

緋衣少年踏浪而來，腰間綴滿金玉算珠，撥動時竟成殺伐之音。顧清淮趁亂甩出軟劍纏住桅桿，借力躍上鹽船時還不忘嘲諷：“王爺的援兵倒是別致，莫不是秦淮河上新聘的賬房先生？“

“沈知白，你遲了半刻。“蕭景珩劍尖挑飛最后一名刺客的面巾，露出張遍布刺青的臉——那刺青竟是鹽引憑證的暗紋。

沈知白轉著翡翠煙桿輕笑：“路上撿了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他身后冒出個雙髻少女，抱著機關箱抽噎：“公子賠我的木鳶！方才救人時撞壞了機括...“

顧清淮瞳孔驟縮。少女腕間銀鐲刻著墨家印記，機關箱裂口處露出半張鹽運使官憑。他正要細看，江面突然炸起數道水柱，鐵索網兜頭罩下！

“閉眼！“沈知白甩出火藥彈，爆炸的氣浪掀翻鹽船。混亂中顧清淮后腰撞上硬物，卻聽蕭景珩悶哼：“顧公子摸夠了嗎？“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按在對方腹肌上。

濃煙散盡時，江面飄滿碎木。雙髻少女從龜甲般的機關球里鉆出，捧著個濕漉漉的卷軸歡呼：“找到啦！鹽商在賬本夾層藏了...“她突然噤聲，因為蕭景珩的劍尖正抵著她咽喉。

顧清淮抖著浸透的衣袖冷笑：“王爺好手段，連環計里套著苦肉計。“他忽然扯開蕭景珩衣襟，露出背后被鐵片劃出的血痕，“只是這出英雄救美，演得實在拙劣。“

沈知白噗嗤笑出聲，金算盤撥得噼啪響：“精彩！這出《寧王落難記》值千金，明日說書先生可有新料了。“他突然指向西邊，“不過現在，我們是不是該追那艘插著青龍旗的貨船？“

眾人回首，只見暮色中閃過半角船帆，旗面龍紋在雨中泛著磷光。顧清淮踹開裝鹽的麻袋，露出底下成捆的《金剛經》，經書封皮赫然蓋著玉璽印記——這哪里是私鹽，分明是御賜的賑災糧！

少女突然掏出魯班鎖扔向顧清淮：“公子接住！這是從刺客身上...“話未說完被沈知白捂住嘴。蕭景珩抹去臉上血漬，笑得溫柔似水：“顧公子，你說賑災糧變私鹽，該算偷梁換柱，還是栽贓嫁禍？“

江風卷起浸濕的賬冊，露出頁腳詭異的符號。顧清淮突然拽過蕭景珩的手，蘸著血在船板書寫：“摩斯密碼？不對，這是改良過的...“他猛地抬頭，“這些符號要對應《九章算術》的頁碼！“

雨幕中忽然傳來尖銳哨響，沈知白臉色驟變：“是雷火彈！“他甩出金線纏住眾人腰身，卻見那少女搶先按下機關箱按鈕，漫天煙花炸開成蓮花狀——刺客竟在江面布下火藥陣！

“趴下！“顧清淮撲倒蕭景珩的瞬間，頭頂掠過灼熱氣浪。他嗅到對方衣襟沾染的龍涎香，忽然想起那日藏書樓里，這人也是用這般姿態將他護在身下。

混亂平息后，江面浮起半塊鎏金牌匾。沈知白撈起殘片苦笑：“春熙樓招牌？這可要賠老板娘三百兩...“話音未落，西岸亮起火把，有人嬌喝：“沈知白！你又拿老娘的煙花搞事！“

顧清淮望著提刀追來的紅衣美人，突然覺得這樁案子，怕是比《孫子兵法》更錯綜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