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磁共振儀的蜂鳴聲喚醒記憶深處的潮汐，溫念在造影劑帶來的眩暈中看見1998年的雪夜。六歲的自己蜷縮在福利院鍋爐房，玻璃窗外晃動的探照燈束里，少年江逾白正用凍瘡遍布的手堆砌松木城堡。

“呼吸頻率超標。“機械臂突然箍住她額頭，薄荷味面罩扣下的瞬間，溫念嘗到與童年退燒藥相同的苦澀。江逾白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滲入顳骨：“數我的心跳。“

溫念在造影艙的幽藍光線中蜷縮，監(jiān)測屏上的數字瘋狂跳躍。江逾白解開三顆襯衫紐扣，將無線電極片貼在自己心口，讓她的生物電波與他心律強制同步。當他們的心跳終于在180秒后重合，他咬破舌尖咽下鎮(zhèn)痛劑的苦，在操作臺輸入終止代碼。

復蘇區(qū)的白熾燈管滴著冷凝水，溫念在心率帶束縛下數江逾白睫毛顫動的頻率。他正用鑷子夾取她血管中取出的納米機器人，那些微型機械在培養(yǎng)皿里拼出「MOTHER」的摩斯密碼。

“林小姐的接機時間快到了。“護士提醒聲未落，江逾白已捏碎玻璃皿。他摘下染血的橡膠手套，露出無名指新添的戒痕——用手術縫合線繞成的臨時指環(huán)，正緩慢滲入皮肉。

返程的加長轎車里，溫念發(fā)現(xiàn)車窗調光鍵被改成疼痛等級刻度。江逾白握著她的手指劃過「3級」檔位，防彈玻璃立刻霧化成她第一次登臺時的追光燈色溫。

“當年你謝幕摔傷，“他忽然將平板電腦轉向她，“我用三天重鋪了舞臺地膠。“

監(jiān)控錄像顯示十五歲的溫念在血泊中掙扎，而觀眾席陰影里有人攥著建筑圖紙發(fā)抖。溫念放大畫面，看見江逾白西裝口袋露出的藥瓶標簽——「抗凝血因子Ⅷ」，正是她血友病確診時短缺的救命藥。

轎車急剎時，江逾白用肩膀承受了全部沖力。溫念的唇擦過他頸側留置針，嘗到化療藥物特有的金屬味。車載系統(tǒng)警報顯示輪胎被扎，而江逾白已經打開座位下的武器箱，將陶瓷手槍塞進她芭蕾舞鞋的暗層。

“待在車里數到三百。“他整理領帶的動作優(yōu)雅如常，“回來教你跳真正的黑天鵝。“

溫念攥著定位器目送他走進暴雨，車載屏幕突然自動播放晨星劇院的監(jiān)控——江逾白在貴賓室墻面鑿開的暗格里，陳列著她歷年演出的染血舞鞋，每雙都標注著凝血因子注射時間。

第297秒，江逾白帶著血腥氣回到車內。他蒼白的手指正在組裝微型芯片，溫念認出那是從襲擊者后槽牙拆出的追蹤器。當他把芯片嵌進尾戒時，溫念看見黑曜石戒面浮現(xiàn)她的實時心電圖。

“紀念日禮物。“他將沾著腦漿的絲帕疊成玫瑰，“喜歡嗎？“

溫念在眩暈中扯開他襯衫，新增的彈孔正在納米修復膠下愈合。江逾白抓住她顫抖的手按向腹肌，皮下植入的防彈鋼板冷得像口棺材：“別碰，會激活疼痛共享程序。“

智能系統(tǒng)突然播放《天鵝湖》序曲，江逾白隨著旋律敲擊車窗。溫念發(fā)現(xiàn)每記節(jié)拍都對應著遠程擊斃的殺手數量，他染血的袖扣在玻璃上拖曳出五線譜狀的腦脊液。

回到頂層公寓時，恒溫系統(tǒng)已調至術后恢復模式。江逾白在浴室鏡前拆卸肋骨處的彈片，溫念看見他脊椎植入的鈦合金支架上刻滿正字——最新一劃浸著新鮮血跡，正是他們假結婚的天數。

“過來。“他浸泡在冰水浴缸里招手，掌心托著枚冷凍胚胎的液氮管，“0923號繼承者。“

溫念的倒影在低溫霧氣中扭曲，忽然瞥見鏡面夾層里的腦部CT片。江逾白額葉位置的腫瘤像朵寄生花，而診斷日期竟是她初潮那天。他捏碎液氮管將胚胎細胞注入靜脈，蒼白的皮膚下頓時游出螢火蟲般的藍光。

“這樣我們就血脈相連了。“他喘著氣扣住她后頸，在血管暴起的劇痛中吻去她的眼淚，“乖，該輪到你給我打止疼針了。“

醫(yī)療AI突然發(fā)出妊娠警報，溫念看著自己腹部浮現(xiàn)的GS偽影，終于明白他每日投喂的維生素實為基因編輯藥劑。江逾白用牙撕開無菌注射器包裝，將針頭抵住太陽穴的搏動處：“從這里開始，學習怎么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