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伸手用力扯開浴室那扇有些破舊的塑料簾子,剎那間,黃銅花灑發出一陣好似哮喘病人艱難喘息般的嘶鳴聲,讓人聽著心頭不禁一顫。她的目光落在鏡面上,看著那蜿蜒而下的水痕,總覺得哪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凝神細瞧,她赫然發現,那些本該依照重力垂直下落的水珠,此刻竟詭異地朝著左上角緩緩匯集。不多時,在那起霧的玻璃表面,竟漸漸拼出了一個扭曲得有些可怖的“赦”字。
“這老樓的水管又出毛病了……”蘇芮低聲嘟囔著,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那件已經微微褪色的珊瑚絨浴袍,試圖從這熟悉的觸感中獲取一絲安全感。她伸出手,想去擦拭鏡面,好讓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就在她指尖觸碰到玻璃的瞬間,仿佛觸發了某種未知的機關,整面鏡子陡然間結出一層晶瑩剔透的霜花,那些霜花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肆意蔓延。裂紋以她觸碰的位置為中心,呈輻射狀迅速擴散開來。就在冰棱折射的光影交錯間,一個若隱若現的透明人影一閃而過,速度之快,讓蘇芮甚至來不及分辨那究竟是人是鬼。
浴室里,浴霸散發著昏黃的橙光,在這詭異的光線下,瓷磚上的青苔愈發顯得糜爛不堪。蘇芮下意識地彎腰去撿剛剛滑落的洗發水瓶,就在這一瞬間,她的后頸突然傳來一陣如針刺般的灼痛,好像有什么尖銳的東西正狠狠扎進她的皮肉。
她吃痛地直起身,卻驚愕地發現,鏡面上剛剛還肆意蔓延的裂紋,在這眨眼間竟恢復如初,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然而,鏡子里的倒影卻出現了詭異的變化,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身著紅旗袍的女人。那女人濕漉漉的長發如黑色的瀑布般垂落在蘇芮的左肩,青白的手指正輕輕搭在她鎖骨那顆醒目的紅痣上,一股寒意順著蘇芮的脊梁骨直往上竄。
凌晨三點,這個城市早已陷入沉睡,萬籟俱寂。蘇芮驚魂未定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將雕花木匣里的舊物一股腦兒全倒在了茶幾上。五年前,她因車禍昏迷不醒,母親心急如焚,特意從青城山求來的平安符,如今已然泛黃,像是被歲月蒙上了一層黯淡的紗。蘇芮舉起那符咒,對著臺燈細細端詳,卻驚恐地發現,符紙背面不知何時竟滲出了如同墨跡般的黑斑。隨著她目光的移動,那些斑痕竟逐漸拼湊成一條盤踞的蛇形,蛇頭正對著朱砂印就的“敕令”二字,那蛇正對著這道敕令虎視眈眈,蓄勢待發。
咯…吱…吱…就在這時,衣柜移門突然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異響,好似有人用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用力刮蹭。蘇芮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朝著衣柜逼近。當她靠近衣柜,發現門縫里竟夾著一片半透明的膜狀物。那東西乍一看像蛇蛻,可仔細一瞧,卻帶著人類皮膚特有的紋理,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蘇芮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用鑷子輕輕夾起這怪異的東西。就在這時,客廳的吊燈毫無預兆地開始瘋狂頻閃,那忽明忽暗的燈光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拖入無盡的深淵。
與此同時,電視機的雪花屏里驟然傳出一陣陰森的川劇唱腔:“三更鼓響蛇母醒,蛻盡人皮換真形……”那唱腔在這寂靜的夜里回蕩,宛如來自地獄的詛咒,讓蘇芮的血液都瞬間凝固。
白天,蘇芮強打精神來到公司。設計總監滿臉怒容地將咖啡杯重重砸在她精心繪制的效果圖上,大聲呵斥道:“客戶要的是賽博朋克風格,你瞧瞧你給整成了什么?聊齋志異嗎?”
蘇芮滿心疑惑地低頭看向自己畫的方案,卻驚得瞪大了雙眼。不知何時,那些原本設計精美的機械齒輪,竟全都變成了交纏在一起的蛇骨,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而霓虹招牌上原本醒目的“Cyber”字樣,也被篡改成了血淋淋的“九幽”二字。
傍晚,蘇芮疲憊地踏上回家的地鐵。當列車過江時,隧道里的燈光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蘇芮在車窗的反光里,恍惚看見一個身著紅旗袍的倒影。那女人正伸出修長的指甲,在車窗玻璃上緩緩刻字。蘇芮心中一驚,猛然轉頭看去,卻只看見鄰座禿頂大叔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手機里播放的吃播視頻。畫面里,網紅正撕咬著一個炸雞腿,可就在某個瞬間的幀數里,那炸雞腿竟分明變成了一截潰爛不堪的人手,鮮血淋漓,讓人作嘔。蘇芮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昏厥過去。
“這絕不是普通的皮膚病。”市醫院皮膚科主任神情凝重地摘下眼鏡,將檢測報告輕輕推到蘇芮面前。蘇芮看著報告,眼神中滿是驚恐。她脖頸處那原本看似普通的蛇形淤青,在紫外燈下竟顯現出清晰的鱗片狀紋路。電子顯微鏡下的圖像更是顯示,表皮細胞呈現出兩棲動物特有的虹膜結構。
一位老教授聽聞此事,特地從檔案室翻出了八十年代的病例集。他緩緩翻開那本泛黃的冊子,指著其中一頁說道:“1987年鵝嶺公園失蹤案,那六個孩童的后頸都有類似的印記。”蘇芮看著病例集里泛黃照片上的淤青,竟好似有生命般在緩緩蠕動。當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穿背帶褲的男孩身上時,不禁捂住嘴巴,內心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那男孩的眉眼,竟與自己有著幾分神似,也許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系。
蘇芮在宜家購買的化妝鏡到貨當晚,一場更為恐怖的詭異事件降臨。整間公寓里,凡是能映出影像的鏡面,都開始瘋狂增殖。浴室的瓷磚、微波爐的面板,甚至手機屏幕上,都映出了無數個身著紅旗袍的女人。她們面容蒼白,眼神空洞,對著蘇芮同步做著口型,那無聲的話語直接鉆進了蘇芮的腦海:“找齊七面古鏡…”
蘇芮驚恐萬分,隨手抄起一把錘子,朝著穿衣鏡狠狠砸去。隨著一聲脆響,鏡子應聲而碎。然而,就在這時,一塊鋒利的碎片突然如離弦之箭般朝著她的面門飛速襲來。蘇芮下意識地偏頭躲過,就在這一刻,她瞥見碎玻璃里映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瞳孔如蛇般豎立,臉頰上覆蓋著一層青鱗,手中還緊緊攥著一串青銅鑰匙。而當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真實世界的手掌時,不知何時,手中竟真的多了一把刻滿蛇紋的鑰匙,那冰冷的觸感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棟樓根本沒有 24層!”物業保安一臉狐疑地用手電照著安全出口標識,斬釘截鐵地說道。但蘇芮卻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電梯里明明按下了 24樓的按鈕。樓道防火門緩緩打開,一股濃烈的霉味混合著線香的味道撲面而來,嗆得蘇芮一陣咳嗽。臺階的扶手上布滿了一道道抓痕,仿佛有什么東西曾在這里拼命掙扎過。每個拐角處都擺著一碗早已發霉的糯米飯,上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霉菌,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惡心。
在第二十四個臺階處,蘇芮伸手摸索著墻面,突然摸到一個凸起的蛇形浮雕。她鬼使神差地將那把刻滿蛇紋的青銅鑰匙插入鱗片的縫隙。剎那間,整面墻如同被激活的機關,緩緩翻轉。墻后竟是一間密室,密室中央的供桌上,七面銅鏡擺成北斗七星的陣型。每面鏡中都有一個不同年齡的蘇芮在拼命尖叫,那聲音仿佛穿透了鏡面,在密室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