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向歐洲命運共同體之路
- 李維 范繼敏主編
- 12字
- 2025-04-07 18:01:27
歐洲近代早期的思想與變革
托馬斯·莫爾與完美國家人民共同體
李宇恒
15世紀下半葉至16世紀上半葉,君主制度在歐洲有較大發展。它取代了中世紀的地方割據和領主附庸制度,依各國國情建立了中央政府,有官僚制度、有國家稅收、有統一司法、有議會、有獨立主權和完整領土、有常備的武裝力量,儼然成為統一和高效的近代國家。君主制度在英國和法國發展得比較充分,促成這些國家迅速崛起;在意大利,君主制度開始取代城邦共和制度。這一時期的文化意識形態也出現變化:以文學、詩歌、藝術為主要內容的文藝復興轉向了維護共和制度的政治論說。這一時期的政論家中,有教人如何當朝臣的卡斯蒂利奧內(Castiglione)、圭恰迪尼(Guicciardini),也有試圖以利害關系或基督教道德勸說、制約君主的馬基雅維利(Machiavelli)、伊拉斯謨(Erasmus)。此外,還出現了一位非常著名的人物,即生于倫敦的托馬斯·莫爾(Thomas More)。他身居高位,卻在英國發起對君主制度的批判。他寫了一本名為《烏托邦》(Utopia)的書,鼓吹人民共和、建立一種人民共同體的體制,來保障人民的福祉。
根據莫爾思想的發展歷程,本文擬就莫爾的人文主義、人民共同體的原則和人民共同體國家三個方面,因舊史之文,略加詮釋,試圖從英國復雜的社會矛盾切入,分析君主制下統治階級與人民的尖銳的階級矛盾,以期探討莫爾的主旨,將人民共同體和君主制加以對照考察。
一 莫爾的人文主義
托馬斯·莫爾是英國亨利八世統治時期的一名學者和政治家。他生于1478年2月7日,[1]即英國紅白玫瑰戰爭期間;死于1535年7月6日,正是亨利八世王權走向巔峰的時候。1533年6月,他曾自擬過一份墓志銘,簡短概括自己的一生:
托馬斯·莫爾出生于倫敦一個雖不知名卻可敬的家族。他在一定程度上致力于文學研究,之后在青年時代花費幾年時間在法庭上做一名律師,后來作為副司法行政官(Under-Sheriff)在倫敦擔任法官職務,無敵的亨利八世——唯一一位獲得“信仰捍衛者”稱號特殊榮譽的國王,這一稱號通過刀劍和筆端贏得——允許他進入宮廷。他被宮廷接受,被選為國王議會議員、授予爵士、任命為副財政大臣(Under-Treasurer),之后任蘭徹斯特大法官(Chancellor of Lancaster),最后由于君主的特別支持擔任英格蘭大法官。與此同時,他被選為下議院議長(Speaker of the House of Commons)……[2]
莫爾的交游,除伊拉斯謨外,還有在牛津求學時結識的希臘語教師威廉·格羅辛(William Grocin),在他的影響下,莫爾重拾了對希臘語的興趣。通過格羅辛,莫爾結識了托馬斯·利納克爾(Thomas Linacre)、威廉·利利(William Lily)和約翰·科利特(John Colet)等人。伊拉斯謨的《愚人頌》(The Praise of Folly)便是在莫爾家里寫成,莫爾也和伊拉斯謨一起將羅馬時代思想家和希臘語作家盧西亞諾(Luciano)的著作從希臘語翻譯成拉丁語,并于1506年在巴黎結集出版。伊拉斯謨如此評論英國的人文主義圈子:“格羅辛淵博的知識讓人嘆服,利納克爾見解深邃精辟,托馬斯·莫爾高尚且和藹可親。”他認為:“這個國家的學識正在蓬勃發展,它所結出的豐碩果實已隨處可見。”[3]此外,莫爾也同政治人物交往,如研究亞里士多德(Aristotle)的利納克爾就是亨利七世的醫生,同時也是王子阿瑟(Arthur)的老師。莫爾的父親約翰·莫爾(John More)是高等法院法官,在莫爾12歲時把他安置在大主教(后來的紅衣大主教、英國大法官)約翰·莫頓(John Morton)家里做侍從,莫頓是亨利七世時期的重臣,莫爾深受他的影響。[4]
莫爾是一位名副其實的人文主義者,[5]古典學造詣深厚,拉丁語基礎扎實。“他年紀很小時就飽讀古典作品。青年時代,他致力于希臘文學及哲理的研究。”[6]人文主義是14世紀歐洲危機的產物。黑死病和社會制度崩潰使歐洲陷入困境,知識精英出來救世,在佛羅倫薩和威尼斯傳播新文化。有人把人文主義的歷史上溯到但丁(Dante)和彼特拉克(Petrarca),再晚一點的有薄伽丘(Boccaccio)、薩魯塔蒂(Salutati)和布魯尼(Bruni)。
意大利的人文主義思潮或多或少影響了莫爾,他從中汲取部分營養,同意下述觀點:國家或君主統治的根本目的是維護人民權益。莫爾像但丁和彼特拉克一樣,關注統治者的美德和社會民生問題;像薩魯塔蒂和布魯尼一樣,倡導積極生活、關心城市規劃;像馬基雅維利和伊拉斯謨一樣,期望國家強盛、人民快樂生活。《烏托邦》第二部分的一段論述表明了莫爾與上述人文主義者的相似之處:“德行引導我們的自然本性趨向正當高尚的快樂,如同趨向至善一般。相反的一個學派把幸福歸因于至善。烏托邦人給至善下的定義是:符合于自然的生活。上帝創造人正是為了使其這樣地生活……”[7]
但是,莫爾與前述人文主義者又有所不同。在莫爾的拉丁語詩作中,“他摒棄了意大利詩人放肆的奧維德主義(Ovidianism)和北方人文主義者(northern humanists)沉悶的宗教信仰”。[8]另外,但丁、彼特拉克的政治學說本質上同馬基雅維利、伊拉斯謨的規勸論一樣,將社會理想維系在統治者一人身上,莫爾不同意這樣的看法。他認為寄希望于君主徒勞無用,因為不是人民依靠君主,而是君主依賴人民。“不但國王的榮光,而且他的安全,系于老百姓的富裕,而不是系于他自己的富裕。”[9]況且,“老百姓選出國王,不是為國王,而是為他們自己,直率地說,要求國王辛勤從政,他們可以安居樂業,不遭受欺侮和冤屈。正由于此,國王應該更多關心的是老百姓的而不是他個人的幸福,猶如牧羊人作為一個牧羊人,其職責是喂飽羊,不是喂飽自己”。[10]
莫爾將理想寄托于人民和制度。在莫爾的理想盛世,一方面要培養人的理性。“理性首先是在人們身上燃起對上帝的愛和敬,我們的生存以及能享受幸福都是來自上帝。其次,理性勸告和敦促我們過盡量免除憂慮和盡量充滿快樂的生活;并且,從愛吾同胞這個理由出發,幫助其他所有的人也達到上面的目標。”[11]人失去理性后非常危險,會變成動物。在我們感官的便捷與野獸的野蠻特性之間,傲慢的人變成獅子,憤怒的人變成熊,淫蕩的人變成山羊,醉酒的暴食者變成豬,貪得無厭的敲詐者變成狼,弄虛作假的騙子變成狐貍,嘲弄的小丑變成猴子。我們可能永遠都無法從野獸形狀恢復本來面目……[12]
另一方面,要消滅私有制。因為“任何地方私有制存在,所有的人憑現金價值衡量所有的事物,那么,一個國家就難以有正義和繁榮”。[13]只有生產資料歸全民所有才能實現公正,而“公正是一個國家的力量源泉”。[14]在《皮科的生活》(Life of Pico)、《理查三世史》(The History of King RichardⅢ)、《烏托邦》這三部著作中,莫爾充分闡釋了人民和制度。《皮科的生活》研究人在理性和智慧引導下的生活狀態,[15]《理查三世史》和《烏托邦》則研究暴政產生的原因和最完美的國家制度。
莫爾“稱贊皮科是虔誠的世俗凡人的生活典范”,[16]認為皮科是“在國內外因學識和虔誠聲名卓著的人”,“他因百科全書式的知識在整個歐洲享有盛譽,也因其生命的神圣性而受到尊敬”。[17]皮科將人的地位推向一個新高度。上帝曾對亞當說:“任何你選擇的位子、形式、稟賦,你都是照你自己的欲求和判斷擁有和掌控的。其他造物的自然一旦被規定,就都為我們定的法則所約束。但你不受任何限制的約束,可以按照你的自由抉擇決定你的自然,我們已把你交給你的自由抉擇。我們已將你置于世界的中心,在那里你更容易凝視世間萬物。我們使你既不屬天也不屬地,既非可朽亦非不朽;這樣一來,你就是自己尊貴而自由的形塑者,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任何偏愛的形式。你既能墮落為更低等的野獸,也能照你靈魂的決斷,在神圣的更高等級中重生。”[18]人可以在俗世中完善自身,其中,堅定而強大的意志必不可少。如果一個人的意志脆弱會很危險,“對他來說,沒有什么是確定的,沒有什么是和平的,相反,所有事情都是可怕的,所有事情都是悲傷的,所有事情都是致命的”。[19]但是,如果一個人擁有堅強的意志,當他遇到挑釁和沖突時,沒有什么可以戰勝他的意志,因此不需要借助其他力量,而是自己去征服。[20]
莫爾在《理查三世史》中刻畫了一個暴君形象,描繪了殘暴的政治制度。“在理查統治期間,從未停止過殘酷的死亡和殺戮,直到他自己的毀滅結束了它們。”[21]暴政發生的根源是不完善的法律。莫爾在開篇就強調:“理查的父親通過法律而不是戰爭向議會提出他的訴求,發起對王冠的挑戰。”[22]傳記接下來講述的,是理查三世如何借助法律將奪權合法化。莫爾沒有用道德或利害關系勸說君主,而是揭露了君主制度與人文主義相悖的本質,政治權謀充斥著利益交換。例如,投靠理查的白金漢公爵愛德華(Edward Duke of Buckingham)為了謀取更多利益,與理查達成了一項互惠協議:如果理查加冕,將讓其唯一合法繼承人迎娶公爵女兒,并且給予公爵赫特福德伯爵(the Earldom of Hertford)的占有權。[23]又如,“對國家衰落負最大責任的人是一位律師,他因其法律知識而受到尊重。為了謀求優先晉升和提拔,通過濫用法律威望和地位,這個博學的卡茨比(Catesby)開啟了事件的整個鏈條”。
二 人民共同體的原則
人文主義者觸及人類幸福的主題后,在現實面前紛紛失敗。莫爾意識到,在英國,不可能通過改造統治者實現人民幸福。于是,在研究理想的人、暴政和完美的制度之后,莫爾從人的角度切入,認真思考讓人類生活美滿的要素是什么,人類的共同利益如何實現并最大化,如何建立人民自己的國家來維系人民的福祉。
共同體主要有兩種組成方式,或自然形成,或有意識地創造。前者是血緣、親族、種族和氣質等由地域傳導的同一性聯系。后者則根據利益范圍又分為兩種,一種是全部共同利益的發展,一種是局部私人利益的聚合。[24]莫爾的人民共同體思想傾向于全體居民的共同利益,旨在開創和諧、多贏、互惠的局面。莫爾的共同體也是國家的一種形式,在他那里,實現、享受快樂幸福的生活是共同體的宗旨和最高原則,他把快樂區分為精神快樂、身心快樂和物質快樂三種。“烏托邦人特別不肯放過精神的快樂,以其為一切快樂中的第一位的、最重要的。他們認為主要的精神快樂來自于德行的實踐以及高尚生活的自我意識。”[25]
政府與民眾的同一性,是共同體秩序的根本基礎。與英國政府被少數君主、貴族把持不同,共同體實行的是人民政權。這種一致性在于官員是由人民選舉的,并且始終把民需、民生、民享、民意、民權放在首位。換言之,國家為人民福祉服務,政府和人民之間不存在憑借權力壓迫剝削的問題。這反映出共同體的人民性質。若想人民過上幸福生活,國家必須為人民服務,滿足人民的一些需求。首先,和平是民心所向。莫爾非常熱愛和平,“他曾多次擔任國王的大使,最后在出使康布雷(Cambrai)時擔任卡思伯特·滕斯托爾[Cuthbert Tunstall,當時的倫敦大主教,不久之后是杜勒姆大主教(Bishop of Durham),他的學識、智慧和美德在當今之世難得一見]的助理和同事。在那里,令他非常高興的是,他以大使的身份親眼見證基督教世界最高君主之間和平條約的續訂,恢復世人渴望已久的和平。愿天堂確認這份和平,使它持久存續”。[26]莫爾曾對大女婿威廉·羅珀(William Roper)說,如果上帝幫助他實現三個愿望,就算立刻將他殺死,他也心甘情愿。
這三個愿望是:“第一,絕大多數基督君主們處于致命的戰爭中,希望他們都能處于普遍和平狀態;第二,基督教會目前遭遇許多謬論和異端邪說,希望它們能在完美統一的宗教中確定;第三,國王的婚姻問題現在受到質疑,希望在上帝的榮耀和各黨派平靜中得以良好解決。”[27]莫爾認為暴政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戰爭頻仍。戰爭對人民和國家發展可謂百害無一利,戰爭所需的巨額耗費都是搜刮人民而來。“國王應該考慮的不是攫取新的土地,而應是去考慮現有土地的妥善管理;國王不應該用戰爭使自己的臣民破產和遭受不幸,而應該關心臣民的福利。”[28]人民需要和平,他們希望自己能保全生命,呵護妻兒的安寧,保障自身財產安全,不被隨意征稅,沒有搶劫和勒索。[29]
在經濟上,共同體的原則是廢除私有財產,資產歸全體國民所有,實現資源共享的根本原則。從莫爾的人民共同體思想中,可以看到《理想國》(Res Publica)的影子。柏拉圖(Plato)和莫爾都關注財產分配問題,都希望通過公有制實現平等和正義。但是,兩者又有明顯不同。第一,柏拉圖借助道德建立理想國,規勸貴族階層無私、謙讓;莫爾則借助經濟制度消除貧富差距,[30]因為經濟不平等的關鍵在于生產者沒有掌握生產資料。第二,柏拉圖將人分為三個等級——知識貴族、武士、體力勞動者,職責分別是管理國家、打仗和做工。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近乎對立,柏拉圖想建立的依然是貴族等級制國家。莫爾則一視同仁,人人都是體力勞動者和腦力勞動者。“烏托邦人不分男女都以務農為業。他們無不從小學農,部分是在學校接受理論,部分是到城市附近農莊上實習旅行,有如文娛活動。”[31]莫爾想建立人民的國家,人民能夠悠閑、體面地生活。“烏托邦憲法規定:在公共需要不受損害的范圍內,所有公民應該除了從事體力勞動,還有盡可能充裕的時間用于精神上的自由及開拓,他們認為這才是人生的快樂。”[32]
滿足人民生活的基本需要,是共同體國家的最基本保障。這里可以比較英國與烏托邦的不同。國家要滿足人民的基本物質需求,使人們不再為吃飯、居住、工作等經濟問題發愁。1510年9月,莫爾正式開啟法官生涯。“據羅珀記載,擔任倫敦副司法行政官后,莫爾‘通過他的官職和學問’每年賺400英鎊,這對一位33歲的律師來說是相當可觀的收入。”[33]可是,1516年,當莫爾被派遣到弗蘭德斯(Flanders)的商業大使館談判時,他仍然覺得收支失衡。在寫給伊拉斯謨的信中,莫爾說:“當我出使時,我必須維持兩個家庭的開支,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為了使我的隨從受益,國王授予我相當慷慨的津貼,可是并沒有為我不得不留在國內的家人考慮絲毫;如您所知,盡管我是一個和善的丈夫、寬容的父親、溫柔的主人,在說服我的家庭成員沒有食物就去工作這件事上,我從未成功……”[34]在理想社會,這一問題根本不會存在。因為“財產是共有的,沒有競爭,每個人都在共同利益的指導下從事工作”。[35]這一政策的結果是,人民“無憂無慮,快樂而安靜地生活,不為吃飯問題操心,不因妻子有所需索的吵鬧而煩惱,不怕男孩貧困,不愁女孩沒有妝奩,而是對自己以及家中的妻、兒、孫、曾孫、玄孫,以及綿綿不絕的無窮盡后代的生活和幸福都感到放心”。[36]
依法治國、保證法律公正,是共同體得以維持的主要手段。如果比較莫爾在《烏托邦》中的歡樂心情與1534年在倫敦塔監禁的場景,兩者之間就是天壤之別。在《烏托邦》中,莫爾描述了他心中最完美的制度,它們建立在法律基礎之上。烏托邦人民都遵守公共法令,它“或是賢明國王公正地頒布的,或是免于暴政和欺騙的人民一致通過的”。[37]由于“非常賢明而神圣的制度”,烏托邦“法令極少而治理得宜,善必有賞,可是由于分配平均,人人一切物資充裕”,而其他國家“不斷制定法律,卻全都不上軌道”。[38]因為“在別的國家,人們固然談說公共福利,但所奔走打算的卻只是私人的利益。在烏托邦,私有財產不存在,人們就認真關心公事”。[39]
而在英國,莫爾感到的卻是法治無存,任何人都受到暴君的殘酷折磨。在1534年4月寫給大女兒瑪格麗特·羅珀(Margaret Roper)的信中,莫爾詳細敘述了被傳喚審問的過程和自己對法律的體會。從中可以看出,莫爾認為人民有拒絕或贊同法案的自由,這一自由不應受到任何壓迫。“我也渴望看到《繼承法案》(Act of Succession),這部法案以印刷品的形式寄送給我。此后,我自己悄悄地讀了,并且考慮了這個法案的誓言,我向他們表明,我的目的既不是在法案中找什么錯誤,也不是在制定法案的任何人身上找錯誤,既不是在誓言中找什么錯誤,也不是在任何發誓的人身上找錯誤,更不是要譴責其他任何人的良知。但是,至于我自己,實際上,我的良心在這件事中深受觸動,雖然我不愿否認向《繼承法案》宣誓,但是,對于在那兒提供給我的誓言,我不能發誓,否則我的靈魂會面臨被永久懲罰的危險。如果他們懷疑我只是因為心里怨恨或其他幻想而拒絕誓言,我準備在那里用我的誓言來滿足他們。如果他們不信任我,他們應該如何更好地給我任何誓言?如果他們相信我會在那里發誓,那么我相信他們善良,他們不會強迫我用他們提供給我的誓言宣誓,因為他們會認為對它發誓違背我的良知。”[40]另外,人民對政治事務有自己的理解,不會被輕易糊弄和誘騙。[41]在《理查三世史》中,白金漢公爵第一次鼓吹理查的偉大美德與合法繼承權后,本以為會聽到觀眾激情地呼喊“理查國王!理查國王!”但實際情況是“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沒有一聲回答”。[42]當公爵“又以其他順序和其他詞語再次向民眾講演同樣的事情后”,“所有之前站在那兒的人都沒有回復一個字,一切都像午夜一樣寂靜,而不是人們之間竊竊私語,似乎可能承認這就是最好的做法”。[43]
貫徹自由、平等原則是共同體的社會原則。在烏托邦,人民享有充足的政治自由,不會因為被脅迫而違心做事。共同體必須設立福利制度,以便所有人都能夠得到健康的身體和豐富的文化。國家應該提供優越的醫療條件,“醫院設備完善,凡足以促進健康的用具無不應有盡有。而且,治療認真而體貼入微,高明醫生親自不斷護理……”[44]國家還應建立穩定的社會秩序,促使人們和諧相處;制定福利政策,照顧老弱病殘;等等。總之,莫爾試圖變貴族國家為服務于全民的國家,變體力勞動者為腦力勞動者,變經濟私有制為全民公有制,建立人民共同體的國家。
另外,國家也應滿足人民的文化需求,豐富精神活動。“精神之樂來自德行的實踐以及高尚生活的自我意識”,[45]具體包括“理智以及從默察真理所獲得的喜悅”、“對過去美滿生活的愜意回憶以及對未來幸福的期望”。[46]不過,完善自身的美德并非易事,“當一個人依靠自己的力量攀登美德這條陡峭的道路時,有一千種方式阻礙他,無數誘惑使他沉淪。無論您身在何處,一方面只有虛偽的愛和諂媚者的甜蜜毒液回蕩;另一方面,激烈的仇恨、爭吵、論壇的喧囂低聲反對您。您轉眼望去,除了糖果商、魚販、屠夫、廚師、飼養員(poulterers)、漁民、捕鳥者,誰來為暴食者、世界及其主人提供食物,魔鬼嗎?”[47]即便如此,國家也應借助教育幫助人民嚴格自律、抵制誘惑、提升德行。
三 人民共同體的制度
在由人民共同體建立的國家中,滿足人民的訴求需要建立一系列與之相合的制度,不然將難以長久維系。莫爾相信,只有法律能全面保障這些制度,但是,制定法律的權力在人民手中。莫爾非常清楚,法律既可以維護人民的權益,也可以破壞它。“更糟的是富人不僅私下行騙,而且利用公共法令以侵吞窮人每日收入的一部分。即使富人不曾這樣侵吞,那些對國家最有貢獻的人卻獲得最低的酬報,這已經看來不公平了。可是現在富人進一步破壞并貶低正義,以至于制定法令,使其冒充正義。因此,我將現今各地一切繁榮的國家反復考慮之后,我斷言我見到的無非是富人狼狽為奸,盜用國家名義為自己謀利。他們千方百計,首先把自己用不法手段斂聚的全部財富安全地保存起來,其次用極低廉的工價剝削所有窮人的勞動。等到富人假借公眾名義,即是說也包括假借窮人的名義,把他們的花招規定為必須遵守的東西,這樣的花招便成為法律了!”[48]在《烏托邦》中,莫爾制定了一整套公平的法律體系。
為了從根本上保障共同利益,需要建立政治、經濟、軍事、宗教等各方面制度,并且將其清楚明了地寫入法律。首先,經濟上必須廢除私有制,實行公有制。“當寫到圍欄、流浪漢、失業的士兵、法律的拖延、穿制服標志的仆人、布料行業的反復困境,以及農產品的引入和壟斷以提高其市場價格時,莫爾正在思考他的同胞們非常清楚的問題,其中有持續了25年的各行各業的問題,有持續了100年的一些問題。莫爾的成就并不在于細致地發現了這些邪惡弊端,而在于把它們作為一個互相聯系的整體處理,不是當作獨立的植物而是當作生長整體。它們可能表面上分開,但是有一個隱匿的相同的根源。”[49]這個根源是私有制。私有制滋生“徇私與貪利這兩個弊病”,它們“一旦支配了人們的判斷,便立刻破壞一切公正,而公正是一個國家的力量源泉”。[50]
其次,建立合理的政治制度,官員都由人民推選產生,他們幫助人民實現共同利益。在莫爾的理想社會,政治制度非常完善,而且不會被隨意變革。因為官員選舉方式嚴苛,權力分散在各個家庭中。全國共有54座城市,每個城市有6000戶家庭,每個家庭“成年人不得少于十名,也不得多于十六名”。[51]在一個城市中,人民每年都行使兩到三次選舉權,第一次根據人口數量選舉基層官員(飛拉哈)與高層官員(首席飛拉哈),第二次按照區域地理選舉最高層官員(總督)及其候選人(總督候選人),第三次則依據年齡劃分從長者中選出參加全國大會的代表。莫爾詳細介紹了前兩次選舉,第三次則簡略提及,并未規定長者參選的年齡及具體推舉方式。每30戶選出一位飛拉哈,每300戶選出一位首席飛拉哈,每1500戶選出一位總督候選人,每6000戶選出一位總督。其中,基層官員一年一換,每個家庭參政當選的概率是30:1。由此看來,每座城市的執政官體系為:1名總督,20名首席飛拉哈,200名飛拉哈。
理想社會還有嚴格的作息制度,“午前勞動三小時,然后是進午膳。午后休息二小時,又是繼以三小時工作,然后停工進晚餐”。[52]婚姻法規定女子18歲才能婚嫁,男子22歲才能娶妻。宗教方面“有一條最古的制度,任何人不能由于自己的信仰而受到責罰”。[53]不僅如此,法律還明確規定了醫療制度、教育制度、人口制度等。
法律的效用非常明顯,往往立竿見影,但是它主要從外在約束人們的行為。“當一個人除法律外什么都不怕,除肉體外對什么都不寄予希望,那么,毫無疑問,為了滿足他的私人欲望,他會想方設法回避國家法律,或是力圖用強暴手段破壞國家法律。”[54]這種情況下,道德約束和學識教養將發揮作用。提高人民的綜合素質對鞏固人民共同體大有裨益。與意大利人文主義者不同,莫爾并不專注于君主一人的道德品質和學問,而是關注全體人民。他相信,通過學習知識,人民可以變得更加理性,活得更有尊嚴,心胸和眼界更為寬廣。
莫爾建議從法律和道德兩方面雙管齊下保障人民共同體,維護人民的共同利益。良好的制度能限制權力濫用,官員在制定決策時優先考慮人民的權益;人民遵紀守法,品德良好,和睦共處,為了共同利益而奮斗不息。“沒有私有制和特權階級,以及民主的政治制度都說明:在我們面前挺立的是不受暴政壓迫的自由人民和掌握自己命運的真正主人。”[55]莫爾的人民共同體思想幾乎都蘊藏在《烏托邦》中,他對這個人民掌權的烏有之鄉甚是滿意,情有獨鐘。他曾在信中對伊拉斯謨說:“您不知道我有多興奮,我覺得如此驕傲,高昂著頭。在我的白日夢中,我永久地被我的烏托邦居民標識為他們的國王;我能看到自己現在正在行軍,頭戴小麥做的王冠,在我的方濟各會教士服中非常矚目,帶著一把小麥作為神圣的權杖,擠滿了阿瑪若提安(Amaurotians)杰出的隨從,和這個龐大隨從一起,傾聽外國大使和國王;與我們相比,他們是可憐的生物,因為他們愚蠢地為穿著幼稚的裝束和女性華麗的服裝感到驕傲,系著卑劣的黃金,在他們的紫袍、珠寶和其他空虛的裝飾品中很可笑。”[56]
四 結語
莫爾是一位具有鮮明特點的英國人文主義者。莫爾的核心理念是從人文主義到人類共同體,再到人民共同體的國家。他與意大利人文主義相比差異明顯,最大的不同有兩點:其一,他完全脫離了通過勸說君主來保衛人民利益的傳統,轉而建立人民自己的和諧國家;其二,他認為人類的福祉是全方位的,包括政治、經濟、文學、藝術、格調和良好的生活品質,而不是像意大利人文主義者那樣最后從文學藝術走向唯政治論。
莫爾的人民共同體是建立在公有制基礎上的人民國家,旨在實現國家與社會、國家與自然、國家與民族、中央與地方、國內與國外、政治精英與專業文化精英、統治者與人民之間的高度和諧。這一切,都是通過國家為民、民為國家來實現的。莫爾主張以人為本,以民為本,要站在人民的立場思考國家制度建設和人類命運的走向。莫爾深信法律能保障最完美的制度和人民的共同利益,也相信學問和道德能培養出最完善的人,他們會從人民全體利益著眼,而不會因為私利囿于一隅。這些人民和制度共同構建了一個民主、文明、法治、友愛的社會。“一個良好的社會與其說是本身體現了共同體的要素,不如說是提供了一種各類共同體都可以有其安身立命之地的環境。”[57]
莫爾創造了體系化的理想國家模型,并不是憑一時沖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和理性設計。以人為本是莫爾思想的核心,人民共同體是莫爾建立的實踐方式。莫爾設想,當社會如此運作時,社會的不和諧因素就會減少甚至杜絕。公共的善或共同的利益將人們聚集在一起,求同存異,圍繞共同的目標思考、行動、和諧相處,最終實現世界大同。
(作者為北京大學歷史學系世界史專業2015級博士研究生)
[1] 關于莫爾的生卒年月,學術界有所爭議。存在四種說法,一說是1477年2月7日,一說是1478年2月6日,一說是1478年2月7日,還有學者認為三種都可信。現在普遍承認的是第三種。參見Frank Mitjans,“Reviewing and Correcting the Article on the Date of Birth of Thomas More,” Moreana,Vol.49,No.3-4(2012):251-62。
[2] 1533年6月,莫爾在寫給伊拉斯謨的一封信中隨附自己的墓志銘。Thomas More,“To Eras-mus Chelsea<June?1533>,trans.by Haworth,” in Elizabeth Frances Rogers ed.,St.Thomas More:Selected Letters(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7),p.180.
[3] 蒲國良:《莫爾:烏托邦社會主義首創者》,中國工人出版社,2014,第21頁。
[4] 〔德〕考茨基:《莫爾及其烏托邦》,關其侗譯,華夏出版社,2015,第115頁。
[5] 在文藝復興人文主義傳統里,威廉·羅珀(William Roper)、托馬斯·斯特普爾頓(Thomas Stapleton)、科瑞塞克·莫爾(Cresacre More)、理查德·馬里厄斯(Richard Marius)、彼得·阿克羅伊德(Peter Ackroyd)、安東尼·肯尼(Anthony Kenny)的傳記中都提到了莫爾的人文主義教育,賈斯珀·里德利(Jasper Ridley)、阿瑟·B.弗格森(Arthur B.Ferguson)、昆廷·斯金納(Quentin Skinner)、杰勒德·B.韋格默(Gerard B.Wegemer)、A.L.莫頓(A.L.Morton)、愛德華·蘇茨(Edward Surtz)、羅素·埃姆斯(Russell Ames)等學者都堅定地認為莫爾是人文主義者。
與之相反,R.W.錢伯斯(R.W.Chambers)認為《烏托邦》是贊美中世紀修道院禁欲主義的著作,是對當代進步政治思想的反動,莫爾想恢復中世紀集體主義。P.阿爾貝·迪阿梅爾(P.Albert Duhamel)認為《烏托邦》的風格、內容、結構方法都彰顯了中世紀色彩。而在H.昂肯(H.Oncken)看來,雖然莫爾是基督教人文主義者,但他更是“英國帝國主義之父”,因為“莫爾的烏托邦主義所建立的是一種殖民地農業社會基礎上的政權。它實行高度集中計劃,把恐怖統治神圣化,是后來一切政治意識形態都不及的”。參見〔奧〕弗里德里希·希爾《歐洲思想史》,趙復三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第373頁。
[6] Erasmus,“999/To Ulrich von Hutten,Anterp,23 July 1519,” in The Correspondence of Erasmus,Vol.7,trans.by R.A.B.Mynors(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1987),p.17,轉引自〔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戴鎦齡譯,商務印書館,2015,“附錄一”,第125頁。
[7]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72—73頁。
[8] Leicester Bradner and Charles A.Lynch,“Subjects and Themes,” in Clarence H.Miller etc.eds.,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3(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5),p.61.
[9]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37頁。
[10]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37—38頁。
[11]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73頁。
[12] 參見Thomas More,“The argument & mater of the first epistle of Picus vnto his neuieu Johan fraunsces,” in Anthony S.G.Edwards etc.eds.,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1(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5),pp.76-77。
[13]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43頁。
[14]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92頁。
[15] 在人類生活方面,莫爾最欣賞的人是皮科。“皮科向他的朋友們展現了絕妙的尊貴和禮貌,并不是向那些身體強壯或夸大財富的人展現,而是向那些學識和環境約束他的人展現。”莫爾曾將翻譯改編作品《皮科的生活》當作新年禮物送給修女喬伊絲·利(Joyce Leigh),并附有一封信,信中說:“這些作品更有裨益,大部分是由約翰·皮科——米蘭都拉的伯爵,一位意大利的領主,他的聰明才智和美德毋庸贅言——用拉丁語所著,因為我們寧可在審視自身微弱勢力之后細致瀏覽他的圣潔生活,而不是充分審視皮科的美德之后瀏覽。”Thomas More,“To Joyeuce Leigh<London,c.1 January 1505>” in Elizabeth Frances Rogers ed.,The Correspondence of Sir Thomas More(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47),p.10.
[16] 〔英〕安東尼·肯尼:《托馬斯·莫爾》,倪慧良、巫苑之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第21頁。
[17] Thomas Stapleton,The Life and Illustrious Martyrdom of Sir Thomas More,Formerly Lord Chancellor of England(London:Benziger Brothers),p.10.科瑞塞克·莫爾(Cresacre More)在《莫爾傳》中對此觀點做出如下回應:“莫爾決定結婚;因此他質問自己,作為一種生活方式,獨身的平信徒皮科,因其美德聞名遐邇,還因其學識特別杰出;莫爾翻譯并闡述皮科的生活,以及許多皮科極具價值的書信,和美好生活的12條人生箴言。”參見Anthony S.G.Edwards,“Introduction Life of Pico,” in Anthony S.G.Edwards etc.eds.,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1,p.38。
[18] 〔意〕皮科·米蘭多拉:《論人的尊嚴》,顧超一、樊虹谷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第25頁。
[19] Pico Mirandola,“First Letter to Gianfrancesco,trans.by Thomas More,” in Anthony S.G.Edwards etc.eds.,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1,p.80.
[20] Pico Mirandola,“First Letter to Gianfrancesco,trans.by Thomas More,” in Anthony S.G.Edwards etc.eds.,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1,p.78.
[21] Thomas More,“The History of King Richard Ⅲ,” in Richard S.Sylvester ed.,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2(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5),p.82.
[22] Thomas More,“The History of King Richard Ⅲ,” in Richard S.Sylvester ed.,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2(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5),p.45.
[23] Thomas More,“The History of King Richard Ⅲ,” in Richard S.Sylvester ed.,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2(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5),p.44.
[24] 〔英〕戴維·米勒、韋農·波格丹諾編《布萊克維爾政治學百科全書》,中國問題研究所等組織翻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2,第143頁。
[25]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79頁。
[26] Thomas More,“To Erasmus.Chelsea<June?1533>,trans.by Haworth,” in Elizabeth Frances Rogers ed.,St.Thomas More:Selected Letters,p.180.
[27] William Roper,“The Life of Sir Thomas More,Knight,” in Gerard B.Wegemer and Stephen W.Smith eds.,A Thomas More Source Book(Washington D.C.:Catholic University of America Press,2004),pp.28-29.
[28] 〔蘇〕奧西諾夫斯基:《托馬斯·莫爾傳》,楊家榮、李興漢譯,商務印書館,1984,第127頁。
[29] Thomas More,“The History of King Richard Ⅲ,” in Richard S.Sylvester ed.,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2,p.69.
[30] 高一涵:《歐洲政治思想史》,東方出版社,2007,第318頁。在作者看來,“柏氏和莫爾對于財產的態度各有不同。柏氏抱的是禁欲主義,莫爾卻帶點快樂主義。柏氏共產主義的原因在道德,想使治國階級護國階級人人無私;莫爾共產主義的原因在經濟,想打破當時貧富不均的實際社會。柏氏看見希臘的國家敗壞在自私自利的政客手中,所以想取消私有財產權;莫爾看見英國的土地盡被資本家奪去,把農田占作牧場,所以主張財產公有。柏氏不想使上層階級做工,只想使他們免去財產家室之累;莫爾卻想使全國人民自食其力,故要使個人自勤手足”。
[31]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55頁。
[32]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59頁。
[33] J.A.Guy,The Public Career of Sir Thomas More(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80),p.5.
[34] Thomas More,“To Erasmus<London,c.17 February 1516>,trans.by Haworth,” in Elizabeth Frances Rogers ed.,St.Thomas More:Selected Letters,pp.69-70.
[35] 〔英〕戴維·米勒、韋農·波格丹諾編《布萊克維爾政治學詞典》,第486頁。
[36]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115頁。
[37] 〔英〕 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74頁。
[38]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43頁。
[39]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114頁。
[40] Thomas More,“To Margaret Roper<Tower of London,c.17 April 1534>,trans.by Haworth,” in Elizabeth Frances Rogers eds.,St.Thomas More:Selected Letters,pp.217-218.
[41] 在烏托邦,人人都精通法律,盡可能地保證公平、維持公平,不被律師欺騙。參見Thomas More,“Utopia,Book Ⅱ,” in Edward Surtz,S.J. and J.H.Hexter eds.,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4(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5),p.195。
[42] Thomas More,“The History of King Richard Ⅲ,” in Richard S.Sylvester eds.,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2,p.75.
[43] Thomas More,“The History of King Richard Ⅲ,” in Richard S.Sylvester eds.,The Complete Works of St.Thomas More,Volume 2,p.75.
[44]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62頁。
[45]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79頁。
[46]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77頁。
[47] Thomas More,“To John Colet<London?c.March 1512?>,trans.by Hallett,” in Elizabeth Frances Rogers ed.,St.Thomas More:Selected Letters,pp.4-5.
[48]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116頁。
[49] J.H.Hexter,More’s Utopia:The Biography of an Idea(New York:Harper & Row,1965),pp.65-66.
[50]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91頁。
[51] 〔英〕 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60頁。
[52]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56頁。
[53]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104頁。
[54] 〔英〕托馬斯·莫爾:《烏托邦》,第105頁。
[55] 〔蘇〕奧西諾夫斯基:《托馬斯·莫爾傳》,第148頁。
[56] Thomas More,“To Erasmus<London,15 December 1516>,trans.by Haworth,” in Elizabeth Frances Rogers ed.,St.Thomas More:Selected Letters,p.85.
[57] 〔英〕戴維·米勒、韋農·波格丹諾編《布萊克維爾政治學詞典》,第14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