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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社會整合何以可能

不同階段的社會建設和發展成就促進了社會整合的實現,而這樣的社會變遷往往會帶來社會分化問題與社會整合難題。新中國成立70年來所經歷的社會變遷可以說在世界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在這個急速變遷而復雜的歷史進程中,中國社會遭遇了各種各樣的問題和沖擊,以至于整個社會的組織方式、關系風格、結構特征等不斷變化,中國社會組織結構的深刻重組不斷對原有社會秩序的主要基礎與管理機制提出現實挑戰。

新中國成立70年來,中國社會的組織結構發生了兩次重要轉變,即個人通過組織與國家中心體制的聯結渠道發生了轉變。[11]新中國成立伊始,經歷了近一個世紀的半殖民地半封建階段和多年戰爭蹂躪,中國社會已經是千瘡百孔、民不聊生,積弱已久、百廢待興。另一方面,中國還處于一個并不有利的國際政治經濟局勢中,時刻面臨外部環境的各種威脅。這一時期,全國人民都熱切期盼舊中國一盤散沙的狀況能夠得到徹底改變,形成中華民族獨立自主的能力。新中國成立初期,社會重組的一項非常重要的內容是建立了“公家”,這是一種新的組織形態。由“公家”成立的組織遍及城市和鄉村,成為人們生產和工作的單位。“公家”組織的建立,推動形成了一系列新的行為標準,在傳統宗法社會家庭歸屬之外構建起一個全新的歸屬系統——單位。社會組織的結構,通過層層行政聯系,形成了社會訴求向中心傳遞、資源分配向邊緣擴散的正式的組織化渠道,正是這一組織體系把個人和國家聯系起來。

中國于20世紀50年代逐漸形成的“國家-單位-個人”一元化社會管理格局、各不同體系之間高度匹配的全能型政府的社會體制,以及政治、經濟、社會高度重合的總體性社會秩序,不僅極大地增強了國家對社會的動員能力和管控能力,也讓總體性的社會認同得以形成并延續至改革開放前。但這些制度安排卻導致國家對人民負有無限責任、民眾對國家全面依賴、社會流動性很低等諸多問題。20世紀70年代末期,全球形勢動蕩不安,國內政治經濟形勢亦不容樂觀。在無法效仿和照搬其他國家經驗亦難以驟然謀劃出脈絡清晰和措施完滿的總體性轉型方案的情況下,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人民,舉國上下齊心協力,以大無畏的勇氣改革舊有制度、轉變發展模式,蹚出了改革開放的道路。

改革開放以來,黨帶領全國人民勇于探索、大膽實踐,發現并求證了“計劃經濟≠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資本主義”兩個不等式。從傳統計劃經濟體制到前無古人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從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到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進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探索實踐,推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不斷完善,有力地促進了高水平的社會階層流動。一方面,隨著市場配置資源作用的不斷發揮,勞動力市場不斷發展,越來越多的社會成員通過努力拼搏和公平競爭,實現了向上的階層流動;另一方面,政府的作用得到更好的發揮。黨和國家注重在宏觀發展戰略層次發揮作用,推動新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同步發展,積極參與國際分工并融入世界經濟體系,推動產業升級,努力提升科技創新能力,大力實施西部開發、東北振興、中部崛起、東部率先等區域發展總體戰略,推動京津冀、長江經濟帶、粵港澳大灣區、長三角地區等大區域協同發展。這些舉措在促進經濟發展的同時,也為越來越多的社會成員創造了個人發展的機會,促使數以億計的勞動力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第三產業快速轉移,整個社會對專業技術人員的需求快速增長,體力勞動者所占比例不斷下降。市場作用與政府作用有機結合、協同發力,從多個維度提升了社會階層流動水平,激活了社會發展的內生動力。

改革開放40余年來,中國社會組織結構形態最顯著的變化是出現了一系列新經濟組織和新社會組織,離開單位代表的體制內組織、在體制外組織就業的人數不斷上升。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經濟發展和就業優先政策的實施,中國就業總量大幅增加,大量農村富余勞動力向第二、三產業轉移。黨的十八大以來,“放管服”改革持續深入,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蓬勃發展,有效激發了市場活力,促進新興就業崗位不斷涌現,第三產業、中小微企業和民營經濟成為吸納就業的主渠道。1978年,城鎮9514萬就業人口中僅有個體從業人員15萬人,其余就業人口都集中在國有和集體單位。2018年,城鎮非公有制經濟就業人員占比從1978年的0.2%提高到83.6%,[12]這意味著大多數就業人群都在體制外組織內工作,而不是在體制內。當大部分社會成員不再歸屬于單位,而是存在于千差萬別、由市場催生的新組織之中時,人們對社會問題的看法和態度,以及表達訴求的方式等都將有別于計劃經濟時期。改革開放進程中,市場主導的消費認同以及階層認同開始顯現,社會認同日趨多樣化。在結構層面,伴隨快速市場化而來的是社會分化的加速,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社會矛盾與沖突頻發,非直接利益群體性事件日漸增多,社會團結面臨極為嚴峻的挑戰。在社會不斷形成各階層意識的同時,社會輿論場內“眾聲喧嘩”,對改革共識和改革目標的認同度降低,進而影響到生活層面改革共識的達成。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社會分化及社會群體重新組合的速度不斷加快,全球化、信息化對社會生活的影響不斷加深,使新時代凝聚社會共識的任務更為復雜艱巨。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增強,私人生活逐漸從集體中獨立出來,社會也在市場轉型中不斷分化。社會個體迅速擺脫原有體制的束縛,獲得了更大的自由度,但與此同時社會公共性變得十分脆弱,人們不僅僅缺少共同處理公共事務的能力,更缺少獲取這種能力的機會和路徑。因而,社會如何再整合的問題再一次被提到我們面前。

面對社會生活再組織和社會秩序再協調的需要,國家不僅提出了“社會管理”,而且把社會管理、公共服務和宏觀調控都列為政府的三項基本職能。此后,社會管理逐步從綜合治理范疇中脫離出來,最終在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后形成了“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的社會管理新格局。為積極應對農民工群體、居民區業主群體、互聯網群體等諸多新社會群體不斷涌現的社會結構新變化,黨和國家持續推動社會管理格局轉向社會治理新格局。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將“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確定為社會管理體制,并進一步提出了“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使社會治理成為與社會管理并駕齊驅、保證和促進社會協調發展的重要手段。在社會管理向社會治理轉型的同時,中國的基層民主化進程也在積極推進,二者都旨在探索新時代背景下“秩序與活力”再平衡的新途徑。在此背景下,一個運作更加有序且充滿活力的社會開始逐漸生長和成熟起來。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中國社會生活也發生了更為深刻、復雜、多維、超越傳統的變遷。其中,以互聯網信息技術、大數據、AI技術、航天科技、新型材料等為代表的新技術,逐漸成為影響中國社會生活的新變量。新技術在加速改變中國社會生活、提升人們生活福利水平的同時,也帶來諸多難以控制的社會風險。以互聯網信息技術等為代表的新技術正在不斷解構傳統上我們已經習慣的思維方式、生產方式、管理方式和交往方式,并進一步深刻重構社會生活的基本邏輯。一個更加容易受到外部環境變化的影響,更加強調個體化、個性化特征的社會生活世界正在加速形成。面對前期發展取得的巨大成就和積累的諸多問題,面對碎片化的社會生活與個體化的價值觀念以及由此發生的價值分化,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敏銳地認識到社會基本矛盾發生的巨大轉變,并由此進一步明確了改革發展以人民為本位、以美好生活為出發點。無論是精準扶貧還是補齊民生短板,都密切關注社會問題的解決,防范和化解重大社會風險,深入貫徹公平正義的理念,優化民生保障政策。在確保政治和社會穩定的前提下,通過體制機制建設和政策體系的進一步完善,中國既防止了片面追求增長而忽視民生的做法,也避免了一味承諾、過度福利化的民粹主義傾向,破解了做大蛋糕和分好蛋糕的兩難。中國共產黨統籌改革發展、民生建設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力求在更高的層面上引領社會成員的理想信念、思想觀念和生活理念,在更加多元、流變的經濟社會環境中重塑社會認同。

當前,中國發展不僅面臨國外的挑戰,也必須面對新的全球化和新的智能技術帶來的沖擊與挑戰。新的全球化和新的智能技術在影響各國產業結構的同時,也給各國的社會結構帶來了巨大沖擊——社會流動性增強,公眾之間的相互依賴程度弱化,各國的“社會整合能力”不斷經受著新的考驗。作為擁有14億人口的國家,中國更需要探索在如此復雜的條件下,如何凝聚新的社會共識,以形成推動中國和平發展的重要力量。以中國社會整合實踐為線索的中國發展,不僅與中國社會整合中制度優勢的轉化有關,還有賴于中國共產黨秉持的“底線思維”和“以人民為中心”的民生發展觀與共享發展觀。而這些戰略思維與社會治理方略,歸根到底,都建基于中國社會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與中國遵循的和平發展理念和整全世界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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