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接過令牌，拱手告辭。

杜若謙獨坐案前，指尖摩挲著青瓷茶盞，待盞中茶湯漸涼，方才施施然起身。

未至內堂，先聞得破鑼般的吼聲震得窗欞簌響：

“查！他娘的給老子徹查！”

“老子懸賞五百兩，掘地三尺也要揪出那幫雜碎！統統給我殺！”

幾名親衛在廊下如立針氈，見青衫一角轉過游廊，俱是暗松口氣，垂首齊喚：

“杜先生。”

杜若謙頷首回禮，方踏入氤氳著藥香的內室。

纏著素紗的坤五爺歪在軟榻上，身側偎著個雪膚玉貌的美婦人，正捧著冰帕為他敷額。

“你回來了！”坤五爺朗聲道。

“倒是個機靈的。”杜若謙將陸遠送來的人參遞給坤五爺。

“一個破砍樹地，能有多機靈？”坤五爺看都沒看接過錦盒，直接塞進美婦人的懷里，“怎么安排的？”

“鐵爐街坤勝賭坊。”杜若謙如實說道。

“坤勝賭坊！”坤五爺眸光一驚，蹙眉道：

“那地方可不太平，幫中好不容易出了一個紅棍，可別被那群小子玩死了。”

“你可知咱們堂現在也是缺少能鎮住場的大手。”

“想出頭沒點本事，還不如回去砍樹。”杜若謙道。

“說得不錯。”

坤五爺點點頭，新人不經歷點風雨怎么能出頭？

想當年，他就是憑借兩把西瓜刀，生生砍穿了一條街。

生生從四九仔晉升到紅棍，才有的今天這個地位，那其中的心酸無人克制。

加之陸遠又是從鐵樹林砍出來的，不論是忠心程度，還是對其的了解都遠遠超過外來人，

真要是出了點事，他還真不好和聞方思交代，旋即，喃喃道：

“不管了，沒有英雄膽，又怎么走得遠江湖路！”

“能不能成才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機會。”

…

賭坊檐角懸著八角琉璃燈，朱漆木牌上書“坤勝賭坊”四個鎏金大字。

未及門檻便聞骰子落碗聲如急雨敲窗，夾著喝彩與嘆息此起彼伏。

門內四根蟠龍柱分立四角，梁上懸著十二盞走馬燈，光影流轉間映得賭客們面色忽明忽暗。

西南角三張紫檀賭桌圍滿青衫公子，腰間玉佩相碰叮咚作響。

當中一桌正在推牌九，莊家是個三角眼的中年漢子，指尖翻牌如蝶舞，口中吆喝道：

“天門九筒對人牌，通吃！”

東邊竹簾后傳來骰盅旋轉聲，兩個戴斗笠的鏢師押了三注豹子，額頭青筋隨著骰子點數跳動。

正北靠墻處設著押寶臺，棗木臺面被磨得發亮，銅制寶盒開合時發出清脆聲響。

幾個短褐漢子攥著銅錢猶豫再三，終是將錢推向左青龍的方位。

忽有骰盅碎裂聲傳來，原是個醉漢輸的眼紅，將骰子砸向莊家，立刻被兩名鐵塔般的弟子架了出去。

“狗東西，敢在這兒撒野，給我往死里打！“

賭坊內的幫眾顯然因昨日之事憋著邪火，此刻盡數發泄在醉漢身上。

為首的是一位面色青紫，瞳孔呈蜘蛛網狀的幫眾，腳腳狠踢那醉鬼的面門。

幾腳下去，那醉漢臉上皮肉綻裂，已是滿臉血漬，面目全非。

周遭幾人見狀更添兇性，抄起板凳便往癱軟的身軀砸落，木屑紛飛間隱約聽得肋骨折斷的脆響。

“夠了！住手吧！”

突然一道呵斥打斷了行兇的幾人，瞬間引起了眾人的怒視。

“狗東西，你哪的？也敢管老子們的事！”張黑猛地轉身，脖頸青筋暴起如蚯蚓盤踞。

他右臉泛著詭異的青紫色胎記，低聲咒罵。

“我叫陸遠，今后是這間賭坊的負責人。”陸遠掏出令牌遞給那青紫面漢子。

后者皺起眉頭，顯然是不服氣。

好在有個機靈弟子，趕忙上前對陸遠施禮才緩解了這場尷尬的見面。

...

“遠哥，給您介紹一下。”

坤勝賭坊二樓，某間散發著腳臭味的房間里，先前那個叫錢九斤的機靈弟子，正挨個為陸遠介紹場子里的人。

賭坊里除去死掉的齊陽等人外，還剩十六人：

五個巡場、一個賬房先生、六個小廝、四個荷官。

先前那個青紫面漢子叫張黑，是除了齊陽外最能打的四九仔。

“除了周先生留下，哥幾個都去忙其他的吧。”陸遠揮了揮手并不在意先前的不愉快。

只是張黑出門時，他又特意提醒了一句：“咱們出來混的為的是求財。”

“下手別那么狠！”

“我…知道了。”張黑壓著脾氣回了一句推門而去。

很快，二樓內，只剩下了陸遠和一位抱著算盤的枯瘦老者。

“你比我年紀大，我叫你聲周叔應該沒問題吧。”陸遠道。

“使不得使不得！”周明慌忙擺手，以他對赤竹堂這群人的了解。

從上到下，都非常討厭他這種讀書人。

好比先前那個齊陽，總是對他透露出一種惡意：“遠哥折煞老朽了，您喚聲老周便是。”

“也罷，老周你簡單給我說一下，咱們賭坊一個月能賺多少銀子？”

陸遠似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賬本，豎起耳朵聽著周明的報賬。

幾句話下來，眼眸越發晶亮。

別小看一間開在城北的小小賭坊，一個月的凈利潤足足高達一千多兩白銀。

取個整數，那他的半成紅利就有五十兩。

加上幫派還有一兩銀子的月錢。

只需一年時間，他就可以將香姐娶回家。

“那個…這些還不算放印子錢的。”

“利滾利，一年怎么說也能有個一兩萬兩。”周明補充道。

陸遠一驚：“印子錢，豈不是比賭坊都賺錢？”

周明“嗯”了一聲：“賭坊靠賭賺的都是辛苦錢，放印子才是大頭，一還三，日息三厘。”

陸遠眉頭微蹙：“一兩銀子月息九十文錢？”

周明搖搖頭，糾正道：

“利滾利，四舍五入，每月需還一百文。”“帳在黑子手上，具體的我不太清楚。”

聽到周明的話，陸遠再次被震驚，難怪都說賭場是肥差。

現在看來。

這是財神爺附體。

兩兩相加，迎娶香姐的進度又提升了一半。

更關鍵，他在也不用擔心氣血虧損不敢修煉功法。

“對了，遠哥，齊哥上個月的分紅還未領取，您看…”周明討好般地問道。

“嗯，齊陽死得突然，他的安家費會有幫派支付，這筆錢…”陸遠摸了摸胡茬，將賬簿甩給周明，“就分給幾個弟兄吧。”

周明已算是老奸巨猾，頓時明白了陸遠話中的意思，連連點頭：

“屬下這就去辦，保證您滿意。”

陸遠沒有再去開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再說他又不認識誰是齊陽。

這筆干凈的錢，不要白不要。

只是用了不到片刻，周明去而復返將六錠白花花的雪花銀擺在了陸遠面前：

“遠哥，您收好。”

“一錠五十兩、五錠十兩。”

陸遠不動聲色地問道：“弟兄沒有意見吧？”

周明道，“沒有，他們每人都分了二兩銀子，樂得不行。”

陸遠推給周明十兩銀子，道：“今天就勞煩老周了，改日你我私下聚聚。”

周明一愣，旋即，收下了陸遠遞來的銀子，保證道：“遠哥放心，我懂，我都懂！”

陸遠笑笑亦不再多說什么，隨后又分別去其他九人聊了一通后。

來到后院，修煉《辟甲一十二式》。

這次，他可不敢再憑借一腔熱血一日五練，而是乖乖選擇一日五練。

剩下時間。

則修煉《猴子偷桃手》。

至于《閩清牛拳》他需要找個時間，調制出煉體的藥膏才能開始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