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產融協同: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新思維
- 大成企業研究院
- 5406字
- 2025-04-07 16:03:16
三 產融協同面臨的障礙和存在的問題
當前,我國產融協同發展的推進過程中,在觀念、制度、政策等方面還存在不少突出矛盾和問題,形成產融協同、共同發展的良好局面還有許多障礙需要克服。這些問題突出表現在金融行業服務實體經濟的觀念弱化、產融協同發展的動力不足;由于金融市場化程度不高以及金融壟斷的存在,金融資源配置失衡,金融部門過度膨脹,服務實體經濟能力不足;金融監管跟不上市場經濟發展和金融創新的步伐,監管套利導致實體經濟融資困難;國家層面缺乏支持產融協同發展的政策制度,對產融結合還有一些負面認識,以及部分企業產融結合的過程中目的不明確,管理不規范,甚至出現“脫實向虛”。
(一)一些金融機構服務實體經濟觀念弱化,把片面追求短期利潤最大化作為主要目標
隨著我國金融市場化進程的不斷加快,追求短期利潤最大化已成為一些金融企業的主要動力,在利益的驅使之下,金融企業的社會責任感弱化,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意愿不足,特別是對新興產業、科技創新性產業的支持不夠。
金融行業片面追求利潤最大化,為謀求高收益自我創新、自我循環、自我膨脹,導致資金空轉,企業融資成本居高不下,最后形成嚴重的金融泡沫,形成對實體經濟嚴重的損害。
服務實體經濟觀念不強,金融行業就很難實現與實體經濟的協調發展、良性互動。如銀行業對民營企業“天晴送傘,下雨收傘”的問題。當前,與國有企業相比,民營企業仍面臨較為嚴重的信貸歧視,在許多方面處于弱勢地位,如外部融資渠道較窄、貸款成本過高等。特別是在經濟形勢下行、部分行業不景氣的時候,更需要有銀行機構與民營企業抱團取暖、同權同利,才能共同度過經濟低谷,并迎來更大發展。然而在經濟形勢不好的時候,部分銀行為了自身利益盲目抽貸、壓貸和斷貸,或者通過下調抵押物的抵押率變相抽貸、壓貸,或者利率上浮過高。這些做法,在加重企業負擔的同時,甚至導致部分有發展潛力、遇到暫時困難的企業破產倒閉。
金融追求自己的高增長,而忽視對實體經濟的支持,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我國產業結構的調整和升級,導致國家產業結構不合理,影響了經濟健康發展。
(二)金融市場化程度低,金融資源配置失衡,不能為實體經濟發展提供多層次、多方位的服務
當前我國金融與實體經濟相互分離、協同發展不夠,一方面是由于實體經濟和金融作為不同的行業在思維方式、經營模式、創新速度、風險偏好等方面的根本差異所決定的,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我國經濟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改革不充分、不徹底,金融壟斷還在一定程度上存在,金融市場化改革還不夠徹底、金融體系和金融資源配置的結構性失衡等所造成的。金融市場發育不完善,金融體系和金融資源配置的結構性失衡,是金融行業過度膨脹、中小企業資金緊張、民間融資成本不斷增加、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能力不強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是銀行與非銀機構發展失衡。現階段我國金融體系還屬于銀行主導型金融體系,非銀行金融機構的發展相對滯后。中國人民銀行的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末,我國銀行機構總資產占金融市場總資產的八成以上,證券、保險、期貨、公募基金、私募基金等非銀行金融機構資產僅占銀行機構總資產的約1/5。銀行業一枝獨秀,加之債券市場和股票市場等直接融資存在諸多制度性準入限制的約束,國內金融市場提供的融資工具少,發展不充分,企業不得不主要依靠傳統的貸款渠道融資。實體經濟過度依賴銀行間接融資,推高了社會融資成本,難以適應經濟增長和轉型的需求。
另外,在客戶選擇上,銀行機構偏愛對公企業,尤其偏愛國有企業,這就導致資本主要流向相對缺乏活力的國有企業,而效率較高的民營企業特別是量大面廣的民營中小企業獲得融資可能性較低且成本較高。
二是金融機構和金融產品的同質化與金融服務需求的多樣化失衡。近年來,我國金融組織體系不斷健全,經營規模不斷擴大,服務經濟的能力明顯提升。但是,與發達國家金融機構打造自身業務品牌實現差異化競爭的戰略不同,我國金融機構普遍存在盲目求大、同質化趨向嚴重等問題。
以商業銀行為例。當前,我國商業銀行競爭日趨激烈,在業務和產品上嚴重同質化。具體表現為:第一,競爭地域同質化,大型商業銀行將其競爭地定在大中型城市和經濟發達地區情有可原,而一些在成立之初就已確立“服務地方經濟”定位的中小商業銀行也盲目跟進大中型商業銀行的發展思路,以追求業務范圍的拓展和市場占有率的擴大為戰略發展方向,也將競爭地定位于金融體系較發達的大中型城市;第二,目標客戶同質化,如我國中小商業銀行最初定位服務中小企業客戶,實際運營中卻為了爭取更大的利潤,將多數資源用于發展大型企業和高端客戶,對中小企業(含小微企業)、“三農”和社區居民等群體的信貸支持尚顯不足;第三,業務結構同質化,存貸款利差仍為拉動股份制銀行利潤上升的重要因素,銀行的產品創新仍是以模仿居多,主動性創新不足,針對行業特點、企業不同發展階段設計的品種不多,造成國內商業銀行產品創新缺乏活力、品種不豐富、定位趨于一致。
金融機構在定位、產品種類、結構及服務功能的大同小異,與我國實體經濟中企業類型多樣、規模大小不一、融資需求規模巨大且極其差異化的現狀極不適應,無法滿足實體經濟特別是中小企業、科技創新型企業的融資需求,不利于我國實體產業的健康發展。
三是大型金融機構與中小型金融機構結構失衡,經營靈活的專業性、區域性小型金融機構發展不足。我國各種金融機構和金融工具主要服務于國有企業或大中型企業,缺乏面向中小企業和民營企業的金融機構和金融市場組織。一方面,大型商業銀行占有絕對優勢,更容易從央行和存款客戶中獲取資金,且負債規模總體較大,但中小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在這方面則面臨較大壓力。另一方面,大型銀行客戶定位主要鎖定大型企業,創新動力相對缺乏,專門致力于服務小微企業、“雙創”企業、農戶等社會弱勢群體的金融機構發展不足,無法滿足經濟發展的需要。
四是國有與民營金融機構結構失衡,民營金融機構規模偏小。當前,我國國有金融機構的資產規模過大,國有股東在各金融子領域的金融機構中都處于控股地位,主要體現在兩個層面:第一,國家股東(財政部、匯金及社保基金等)控股重要的銀行、證券與保險公司;第二,央企和地方政府控股各類城商行、農商行、信托、證券、基金等。絕大多數正式金融機構的控股股東或實際控制人都是國家股東、央企或地方政府。
如中國五大國有銀行,除了交通銀行外,財政部(及其控股的匯金)對工農中建的持股比例都接近或超過60%,占絕對優勢,其中對農行的持股比例甚至接近80%。這五大行的資產占銀行業總資產高達37.29%。除了五大行外,其他股份制銀行、城商行等銀行以及券商、基金、信托等,絕大多數為央企和地方政府出資設立,經過多年的股權變更和改革,雖然股份已經趨向多元化,但央企和地方政府仍然控制了大部分金融機構。
近幾年批準設立的民營銀行,目前仍處于數量少、規模小的狀態,由于民間資本進入金融領域的門檻偏高,民營金融機構發展緩慢,不能充分激發龐大的民間資本的活力。如據《新財富》雜志統計,截至2016年底,民營資本控股金融機構數量為200家,資產規模為25.75萬億元,僅占中國286.22萬億元金融業資產的9%,其中民營資本控股銀行總資產為12.57萬億元,僅占中國銀行業總資產的5.4%。
國有股東控股金融機構,是貸款行政化、利率非市場化、市場競爭不足、公司治理結構不完善、經營效率低下等問題產生的重要原因。
(三)金融監管不適應金融市場發展需要,監管套利推高實體經濟融資成本
長期以來,我國實行“一行三會”分業監管的格局,這種監管體制在金融業務模式相對簡單、金融產品創新不活躍的情況下,有利于明確監管責任和提高監管效率,但隨著金融機構種類、業務和規模快速增長,金融混業經營活動不斷增加,跨業協同形式趨于多樣化,各類金融創新不斷涌現時,分業監管模式的短板缺陷和不足日益凸顯,導致監管套利的方法手段層出不窮、屢禁不止。由于當前我國金融創新快速推進與監管改革相對滯后的不協調,各種金融創新中金融工具過度使用,商品出現“泛金融化”的苗頭,加之投資領域過度活躍導致房地產、農副產品等資產價格異常攀升,投資活動脫離實體經濟,增加了實體經濟融資成本。
我國金融監管不適應金融市場發展需要,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分業監管體制與混業經營模式不相適應。分業監管的體制下,不同的監管機構在履行行業監管職責的同時還負有促進行業發展的職責,導致監管機構在監管行為上缺乏剛性,加之各監管機構之間在監管原則的一致性及監管行動一致性上缺乏協調,存在監管空白和重疊的情況,降低了監管的權威性和有效性。比如影子銀行、傘形信托、各類地方性資產交易平臺、以P2P為代表的互聯網金融等,跨越了銀行、證券、信托、基金、保險等多個領域,并不斷突破監管邊界,造成監管空白、監管漏洞很大。另外,有些交叉性影子銀行產品同時歸屬于多個監管當局,造成重復監管問題。
二是監管機構對某些市場現象反應滯后。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一直是一對難以協調的矛盾,只有正確處理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的關系,掌握好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的平衡點,在監管中創新,在創新中監管,才能實現“監管—創新—再監管—再創新”的良性循環發展。但是,監管機構對一些所謂的創新猶豫觀望,投鼠忌器,以致形成某些領域的監管真空,也造成了市場上魚龍混雜。
三是還沒有建立起長效機制,整頓市場秩序依靠運動式監管。由于運動式監管,一刀切式的管理方式,導致我國金融運行容易走進“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兩難怪圈,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之間一定程度上成了“蹺蹺板”,難以協調。
當前,混業經營、金融創新、跨境聯動等都已超越了現有的金融監管框架,我國的金融監管體制改革已成當務之急,需要構建適應金融發展的金融監管體系,確保監管體制、監管方式、監管手段措施與市場、機構發展保持同步。應該說,隨著2017年11月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的成立,以及隨后“一行三會”一系列清理金融市場亂象、整頓市場秩序的重要措施的相繼出臺,特別是在2018年全國“兩會”上,金融監管體制進行了重大改革,銀監會和保監會合并,中國人民銀行宏觀審慎監管職能進一步得到加強,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預示著我國金融體制監管的改革已經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四)企業產融結合缺乏政策支持和引導,存在政策上的不確定性
當前,我國產融結合實踐尚處于初級階段,在國家層面上,企業與金融機構產融結合存在缺乏明晰戰略指導、頂層設計和政策引導,特別是在金融監管趨嚴的情況下,存在政策不確定性。同時,監管層和社會輿論對于企業產融結合實踐,特別是大型民營企業產融結合還存在片面認識。
首先,在我國宏觀審慎的金融監管制度下,企業在產融結合領域的嘗試一直受到金融監管部門的密切關注,企業產融結合在市場準入、機構設置、業務范圍等方面受到的監管約束較多,受政策調控影響較大。政策上的不確定性和監管趨緊,抑制了企業和金融機構進行產融結合實踐的能動性和積極性。
其次,監管層面對產融結合的認識有待于與時俱進。對于金融和實業的關系、金融和實業協同發展的實現途徑和模式認識還比較模糊。比如有些人將產融結合等同于“資本運作”,而沒有看到部分企業通過產融結合既促進了本企業主營業務的發展壯大,也促進了全行業和其他實體產業的進步;再比如有觀點認為產業和金融應該嚴格隔離,企業集團參股、控股和設立金融機構的行為屬于“不務正業”;由于受到個別金融集團違法違規操作的不良影響,甚至有些輿論將民營企業產融結合的實踐視為洪水猛獸,認為產業資本過度發展會擾亂金融市場秩序。
以上種種,都不利于產業和金融的協同發展,更不利于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的深度融合。
(五)部分企業產融結合目的不明確、管理不規范,存在風險
目前我國企業產融結合實踐仍處于“摸著石頭過河”的探索階段,政府和企業均對產融協同發展的認識不夠充分,在實踐中暴露出了一些問題。
一是盲目產融結合將增加企業的經營風險。盡管產融結合、協同發展通過支持實業發展,增加了企業抵御行業風險的能力,但對于大多數企業而言,金融并非其主業,企業涉足金融領域后,金融行業固有的金融風險、企業不熟悉金融業所帶來的額外金融操作風險、企業快速發展壯大之后的企業管理經營風險增加,對企業的經營管理能力、風險防控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二是部分企業熱衷發展金融業務,存在偏離主業的風險。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增速趨緩、經濟增長動力轉換、實體經濟特別是制造業利潤低迷的時期,部分企業集團在多元化的過程中通過產融結合謀求金融的高回報,資本的逐利性可能會驅使企業“金融化”或產業資本的金融化,這可能會導致產業空心化。部分資金實力雄厚、多元化經營的大型企業集團,越來越傾向于通過產業資本謀取金融利潤,追逐資本積累,形成規模優勢。特別是一些金控公司,在具體的投資和金融交易過程中,投資計劃逐漸異化為金融投機,資金加速脫離實體經濟,成為另外一種形式的“脫實向虛”,背離了產融協同發展的初衷。
三是部分企業產融“合”而不“融”,產融“兩張皮”。企業產融結合中,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合”而不“融”是產融結合的通病。目前,在產融結合的發展過程中,部分企業獲得金融牌照、發展金融業務,卻并沒有形成真正的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相互融合、相互促進的狀態,基本呈現平行發展的態勢,二者無法協調,更無法協同發展。不少企業發展產融結合,最后形成的是相對獨立的兩個體系,并且,金融業務受產業發展以及相關的體制機制、企業文化、公司治理等方面的約束,并未呈現優質發展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