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之內，李鄂望著風不斷地吹動四周的布，淡淡地說：“舒指揮，交代一下你的事情吧！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別再浪費時間。”

舒元恒現在雖然雙手被緊緊地捆住了，但是，出于對這位英國公舊部的尊重，還是讓他在軍帳里邊坐著說話了。

“讓我說實話也可以，不過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現在還有什么資格來跟我們談條件？”

李鄂轉身望向了舒元恒，他沒有給舒元恒好臉色，心中有些好奇舒元恒的條件。

“你以為你現在是誰？”李鄂聲音銳利如刀。

現在袁彬與門勝他們還沒有到神機營，神機營里失蹤的人口正在不斷被找出，這讓李鄂對于發生意外的擔心還是不小的。

李鄂不能不懷疑那些主動失蹤的人里，還有沒有第二個乃至于第三個像丁楓一樣愚蠢的人存在。

“國公爺，您念在當年我與您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就答應了屬下這個條件吧！”

舒元恒見李鄂這個樣子，把期望寄托在了英國公身上。

他雖然現在是犯了大罪的人，但是當年，他也是與英國公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人。

“你現在想起來，你曾經還跟過我出生入死了？”

英國公不同于李鄂。

他自從不久前，獲悉了舒元恒為他與李鄂準備的殺局，他對舒元恒便已經是死心了。

他還記得當年的那個舒元恒，可是現在這個，他寧可希望舒元恒早就戰死在沙場上。

舒元恒犯了這么大錯誤，那辜負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舒元恒對此也心知肚明。

“國公爺，我也是沒有辦法！”

“好一個沒有辦法啊！”英國公沉默了片刻，“說吧！”

“我說完就讓我死吧！我不想在詔獄受辱！”

“你為自己準備毒藥了嗎？”

李鄂從舒元恒提出的條件中，立刻抓住了關鍵的所在。

以舒元恒現在雙手被綁住的狀態，他或者英國公殺死了不老實的舒元恒，根本就是一件沒有任何人會相信的事。

“你真聰明！”

舒元恒并沒有直接地回答李鄂的問題。

可是，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他確實準備了。

李鄂隨即注意到了帳篷里邊兵器架的方向，竟然還掛著一個突兀的水壺。

“在那個水壺里邊嗎？”

“是的。”

舒元恒對李鄂一聽到他說出準備好了毒藥，便在一瞬間內，想到了這個毒藥是放在葫蘆里邊，方便他以喝水為由自殺都發現了欣賞無比。

“就是那個水壺，我現在對你是心服口服，也對李成那個小子心服口服。”

“啊？”

李鄂沒想到舒元恒會提到他那個父親。

“你父親之所以能當上錦衣衛指揮同知，只是因為他辦事穩重再加上嘴嚴。”

舒元恒邊說邊再次望向了英國公。

“我們這些人里，沒有誰會相信李成能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來！國公爺應該也這樣想吧！”

“太祖高皇帝也只是布衣出身，人的才具與出身關系不大。”

英國公直到這時候，才再一次把目光移到舒元恒身上。

“反倒是你，你現在立刻交代你能交代的所有事情，不要有任何的謊話，我會考慮給你一個痛快。”

“那好，既然國公爺你這樣說了，那我信您！您的恩情，屬下來生定然報償！”

李鄂與英國公誰都沒有接話，他們只是默默地望著舒元恒。

舒元恒搖搖頭，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事情的一切都要從先帝決定徹底放棄安南開始。”

李鄂聽到這里，有那么一瞬間想對舒元恒上一套大記憶恢復術。

“從永樂年間開始起，朝廷因為連番錯判安南形勢，雖勝亦敗，最終不得不在宣德六年冊封黎利為安南國國王。

“這一切國公爺對此十分清楚。當年如果太宗皇帝不改安南為交趾布政使司，或者直接讓國公爺如黔國公舊事。

“也許朝廷與安南的戰爭，也不會那樣就讓很多人不甘心地收場。可是結果就是這個樣子，很多人朝廷冊封黎利為安南國王就是不甘心的。”

“然后呢？那與你安排人，殺了林潤也要遮掩的事情又有何關系？”

英國公聽到這，也有一些不耐煩了。

“因為促成現在這些事情的人，他之所以會這樣的喪心病狂，都可以追到宣德二年的那場大敗！”

“宣德二年！”

英國公聽到這個時間點，他的身體也顫抖了一下。

李鄂知道舒元恒提到的那場大敗。

當年大明設置交趾布政使司之后，官員調動過于頻繁，想把大明軍隊趕走復國的勢力也一直在努力。

宣德二年，曾經像舒元恒一樣統領過神機營的柳升在安南大敗，自己也因為那場大敗在安南喪命。

這場大敗的消息傳到北京后，朱瞻基就做出了大明軍隊退出安南的決定。

那時英國公在內不少人，都對這件事表達堅決反對的態度。

因為大明與安南既然已經打成了這個樣子，就不應該退讓，讓之前因為這件事而死的人白白死了。

李鄂并不清楚的一些細節，英國公自己卻是清楚的。

當年他對朱瞻基說的是：“只要大明在安南挺住四十年時間，安南就會徹底成為大明的郡縣的。”

那時朱瞻基的話英國公也還記得。

“安南的事，本來就是先帝一時糊涂才這樣的，只要安南愿意像之前那樣奉大明為正朔，就算了吧！”

那之后才會發生一系列，讓英國公到現在都覺得心灰意冷的事。

“然后呢？”李鄂的聲音把英國公的思緒給拉了回來，“你可別跟我說，這是當年大明的總兵官柳升沒死，他在私底下串聯了一大批人。”

李鄂記得十分清楚，柳升是安徽人。

在現在這個時間點，柳升即便是想與浙閩贛扯上聯系當中間人，他一個三省都當成外地人的人，也當不了這樣能串聯的存在。

“不是柳升，是一個叫盧平的浙江處州人。”

“柳升那個參軍？”英國公對盧平有些印象。

“對，就是柳升那個參軍他在操辦的。他在那場大敗中沒有死，被之前自己放過一馬的安南人給救了，之后他就決定，要把大明攪一個天翻地覆了。”

“這不可能！”李鄂不得不認為，這些話都是舒元恒胡扯的結果，“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他為什么會讓你們知道，他是那個參軍盧平！”

“是啊！”英國公說，“這也正是我想問的！我不得不懷疑，你這是在騙我。你這些話太像傳奇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