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二十四橋明月樓,笙歌暗隱刀兵稠。
紅顏濺血傳兇訊,白刃翻濤裂畫舟。
鹽引勾連胡騎路,軍鐵潛通漢奸謀。
佛前燭影搖肝膽,太乙讖言指斗牛!
上回書說到,揚州鹽梟“翻江蛟”蔣天雄以“淮海鹽引”為餌,于瘦西湖二十四橋“明月樓”設宴,邀李重卿(柳七)赴會。赴宴前,李重卿驚見舊識歌姬蕓娘于人群中示警,殺機四伏!
書接前文。且說明月樓高踞湖畔,飛檐斗拱,燈火通明。樓內絲竹悠揚,舞袖翩躚,一派富貴風流。三樓雅間“望潮閣”,面朝煙波浩渺的瘦西湖,視野極佳。
李重卿(柳七)一襲靛藍文士衫,背負琴匣,神情淡漠,如約而至。柴延昭則扮作其隨從,身著灰布短打,面容隱在斗笠下,蟠龍刀裹于布中,低眉順目,卻將閣內情形盡收眼底。
主位之上,端坐一人。年約五旬,身材魁梧,面皮紫紅,一部絡腮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身著團花錦緞袍,拇指上套著個水頭極足的翡翠扳指,看似豪商,但一雙豹眼中精光內蘊,太陽穴高高鼓起,正是威震江淮的私鹽巨擘——“翻江蛟”蔣天雄!其身后侍立著四名氣息沉凝、目露兇光的護衛,腰間鼓鼓囊囊,顯然暗藏利器。
左右陪坐的,皆是揚州地面有頭有臉的鹽商、牙行把頭,個個滿臉堆笑,眼神閃爍。
“哈哈哈!柳七公子!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果然人中龍鳳!”蔣天雄聲如洪鐘,起身相迎,熱情洋溢,親自斟酒,“公子琴劍雙絕,名動淮揚。蔣某平生最愛結交英雄!來,滿飲此杯,為公子洗塵!”
李重卿(柳七)并未舉杯,目光掃過桌上珍饈,淡淡道:“蔣大當家盛情,柳某心領。只是這酒,還是先談正事再飲不遲。不知大當家所言‘淮海鹽引’,是何等奇貨?又如何與柳某共謀?”
蔣天雄眼中精光一閃,放下酒杯,撫掌笑道:“公子快人快語!爽快!”他一揮手,一名心腹捧上一個紫檀木盒,打開。里面并非鹽引,而是厚厚一疊地契、銀票,以及一張繪制精細的江淮漕運河道圖!
“明人不說暗話!”蔣天雄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帶著誘惑,“公子非池中之物,屈身江湖豈不可惜?蔣某所求,不過借公子‘青衫雙俠’之名,與通達江淮的人脈,為我等疏通幾條…‘特殊’的水路。公子只需掛名,無需勞神,每年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十萬貫!如何?”
“特殊水路?”李重卿眼神微冷,“運的恐怕不是鹽吧?”
蔣天雄嘿嘿一笑,意味深長:“公子是明白人。鹽鐵乃國之命脈,但有些‘朋友’,需要些…北方草原的‘硬貨’(指契丹需要的茶葉、絲綢),而我們,也需要些…打造農具的‘生鐵’(指契丹走私的軍鐵)?;ネㄓ袩o,各取所需,利國利民嘛!”
利國利民?勾結契丹,走私軍鐵!此乃資敵叛國,罪不容誅!
柴延昭在斗笠下的雙拳驟然握緊!李重卿(柳七)面上依舊平靜,但眸中寒意已凝如實質:“蔣大當家好大的手筆!只是…柳某若說不呢?”
蔣天雄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冷的殺機:“柳公子,這揚州城,進了明月樓的門,就只有兩條路。要么發財,要么…”他話音未落,猛地將酒杯往地上一摔!
“啪嚓!”
清脆的碎裂聲如同信號!
“嗖嗖嗖!”雅間四周窗戶紙瞬間被勁弩洞穿!數支喂毒弩箭直射李重卿與柴延昭要害!同時,蔣天雄身后四名護衛暴起發難!兩人抽出分水峨眉刺,直取李重卿咽喉心口!兩人拔刀,狠劈柴延昭頭顱!動作迅猛狠辣,配合默契!
更致命的是,樓板下方傳來機括轉動聲!整個“望潮閣”的地板竟猛地向下塌陷!下方是布滿倒刺鐵釘的深坑!此乃絕殺陷阱!
千鈞一發!
李重卿(柳七)早有防備!琴匣微震,青冥劍龍吟出鞘!劍光如青蓮綻放!
“流云十三訣·回風舞柳!”
劍氣回旋,精準地蕩開所有弩箭!同時身如流云,在塌陷的瞬間,足尖輕點一張下墜的檀木桌面,借力騰空,劍光直刺撲來的兩名護衛!快如閃電!
“噗!噗!”兩聲輕響!兩名護衛咽喉血箭飆射,栽入下方深坑!
另一邊,柴延昭在酒杯落地的剎那已然暴起!蟠龍刀撕裂布囊,烏光暴漲!
“破軍七式·裂風!”
刀風呼嘯!后發先至!兩把劈來的鋼刀被硬生生斬斷!刀勢未盡,順勢橫掃!兩名持刀護衛攔腰而斷!血雨噴灑!
柴延昭同樣借力塌陷的桌椅,與李重卿雙雙躍上尚未塌陷的梁柱!
兔起鶻落間,殺局已破!蔣天雄駭然失色!他萬沒想到這二人身手如此恐怖!
“蔣天雄!勾結契丹,走私軍鐵,叛國求榮!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柴延昭聲如雷霆,持刀鎖定蔣天雄!
“保護大當家!”樓下傳來呼喝聲,大批手持利刃的鹽梟打手正蜂擁上樓!
就在此時!
“柳公子!小心…三號碼頭…生鐵…契丹…快走!”一個凄厲而熟悉的女聲,伴隨著兵刃入體的悶響,自樓下混亂中傳來!
是蕓娘!
李重卿(柳七)心頭劇震!只見樓下廳堂,混亂的人群中,蕓娘胸口插著一柄匕首,正被一名鹽梟打手推開!她拼盡最后力氣喊出那句警告,鮮血染紅了素色衣裙,眼神卻死死望著三樓方向,充滿了擔憂與訣別!
“蕓娘——!”李重卿目眥欲裂!一股滔天怒火與悲憤直沖頂門!青冥劍感受到主人的殺意,發出刺耳的嗡鳴!
“找死!”李重卿厲嘯一聲,身形如鬼魅般自梁柱撲下!不再保留!劍光暴漲,化作一片死亡青幕!
“流云十三訣·千山暮雪!”
劍氣森寒,所過之處,鹽梟打手如同割草般倒下!斷肢殘臂橫飛!他直撲那殺害蕓娘的打手,一劍將其頭顱斬飛!隨即抱起氣息奄奄的蕓娘。
“柳…柳郎…快…走…三號碼頭…船底…夾層……”蕓娘嘴角溢血,艱難地說出最后線索,香消玉殞!她懷中滑落一枚小小的、染血的玉蘭花簪——正是當年李重卿落魄時贈她之物!
“啊——!”李重卿仰天長嘯,悲痛欲絕!他將蕓娘輕輕放下,再抬頭時,眼中已無悲憫,只剩焚盡一切的冰冷殺意!青冥劍指向臉色煞白的蔣天雄:“今夜,我要這瘦西湖水盡赤!”
柴延昭亦被蕓娘壯烈所激,怒火填膺!蟠龍刀指向蔣天雄:“狗賊!納命來!”兩人如同下山猛虎,殺入敵群!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明月樓瞬間化作人間地獄!
蔣天雄見勢不妙,撞破窗戶,跳入瘦西湖中!其水性極佳,入水如蛟龍,迅速向湖中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游去!
“哪里走!”李重卿與柴延昭緊追不舍,輕功踏水,如履平地!在烏篷船即將接應蔣天雄時,柴延昭奮力擲出蟠龍刀!
“嗚——!”隕鐵刀如黑色閃電,貫穿船身!
船底破裂,水流涌入!更令人震驚的是,隨著水流涌出的,還有數十塊用油布包裹、沉甸甸的生鐵錠!其上赫然烙印著契丹惕隱司的狼頭標記!
鐵證如山!
“果然是走私軍鐵!”柴延昭怒喝,拔回寶刀。
蔣天雄見事敗露,兇性大發,自水中竄出,手持分水蛾眉刺,直撲李重卿!做困獸之斗!
“狗賊!償命來!”李重卿悲憤交加,青冥劍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青色驚雷!
“流云十三訣·驚雷式!”
劍光過處,蔣天雄手中蛾眉刺寸斷!眉心一點紅痕迅速擴大!他難以置信地瞪著李重光,龐大身軀轟然倒入染血的瘦西湖中!
鹽梟授首,軍鐵暴露!殘余鹽梟打手四散奔逃。喧囂的明月樓與二十四橋,在血色月光下歸于死寂,唯有湖水嗚咽。
清理戰場時,柴延昭仔細查驗那契丹軍鐵。鐵錠堅硬,紋路特殊,顯然是上等精鐵,正是打造兵刃甲胄的軍需之物。走私數量如此之大,絕非蔣天雄一人可為,背后必有更深勾結。
李重卿(柳七)默默立于湖畔,望著蕓娘冰冷的遺體,將染血的玉簪收入懷中,眼中是無盡的哀傷與冰冷的殺機。瘦西湖的夜風,吹不散這濃重的血腥與悲涼。
王峻聞訊趕來,面色凝重。他深知此事牽涉太廣,揚州乃至淮南官場恐已爛透,且涉及契丹,非一時能清?!爱攧罩?,仍是秘卷玉玨。此地不宜久留,需速離揚州?!?
李重卿(柳七)收斂悲容,取出那半塊北斗玉玨與《禹貢九域圖》殘卷,在燈下反復對照:“玉玨星圖與圖中山川呼應,然‘青鋒指’玄機依舊晦澀。欲解其秘,或需深諳天文星象、地脈氣機之大德高僧……”
“鎮江西津渡,金山寺?!辈裱诱呀涌诘?,“智弘長老,乃當世禪門碩德,精研天文歷法,更曾云游天下,或能窺破此玉玨星圖之秘!”
目標既定,船隊連夜駛離揚州,溯江西進,直奔鎮江。
金山寺,江天禪寺。
暮鼓晨鐘,梵音繚繞。柴、李二人于大雄寶殿拜謁智弘長老。長老須眉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澄澈如嬰孩,透著一股洞悉世事的智慧。
李重卿恭敬奉上半塊玉玨與殘圖,說明來意(隱去九州秘卷,只言關乎家國氣運之古物)。
智弘長老接過玉玨,于佛前長明燈下細細觀摩,手指撫過北斗星紋,又對照圖中金線劍圖,沉吟良久,方緩緩道:“此玨星圖,暗合天機,非僅地理之標,更蘊‘引星’之意。欲顯其真義,需持器者心懷浩然正氣,以精純元陽引動,于星力交匯之時,玉玨自生感應,光耀星位,指引迷津?!彼抗馍铄?,看向李重卿背負的青冥劍,“此劍…便是那‘引星之器’吧?劍身凝而不發,似有靈性,然鋒芒隱有滯澀,可是持劍者心有郁結,元陽未暢?”
此言一出,柴、李二人皆是一凜!長老果然慧眼如炬!
李重卿想起蕓娘之死、家國之恨,心中郁氣翻涌,默然點頭。
智弘長老合十道:“阿彌陀佛。劍氣通心,心正則劍直。欲引星輝,先滌心塵。浩然之氣,非僅武功,更在胸懷天下,正氣長存?!彼峁P,于一張素箋上寫下四字偈語:“太乙近天都”。
“此乃老衲一點感悟,或與此圖此玨有緣。二位施主,好自為之?!毖粤T,閉目誦經,不再多言。
二人拜謝退出,心中反復咀嚼“浩然正氣引星輝”與“太乙近天都”之語。當夜,二人被安置于寺中禪房歇息。
夜深人靜,月隱星稀。禪房內,李重卿取出玉玨與殘圖,在燈下參悟“太乙近天都”之意。柴延昭則盤膝調息,溫養傷勢。
萬籟俱寂中,一股陰寒刺骨的殺氣,如同毒蛇般悄然彌漫!一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黑影,如同壁虎游墻,無聲無息地滑入禪房!其手中一柄漆黑無光、形如龜甲的奇形短刃,帶著蝕骨陰毒,直刺智弘長老白日所坐的蒲團位置——顯然是要銷毀長老可能留下的更多線索!
目標并非柴、李,而是智弘長老!來者,正是影閣四象使之首,最擅潛行暗殺、防御驚人的——玄武使!
詩結:
佛前燭影搖玄機,玉玨星圖引路迷。
長老慧言滌心劍,梵偈暗指太乙蹊。
殺氣潛形玄武至,寒刃裂影古剎凄。
浩氣未引星輝落,血染袈裟讖語遺!
欲知柴延昭與李重卿能否及時察覺玄武使的致命刺殺?智弘長老安危如何?那“太乙近天都”的偈語究竟指向何方?影閣為何對長老下此毒手?且看下回:《金山寺·佛前燭影照肝膽》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