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金山寺·佛前燭影照肝膽
- 青劍
- 吳玄卿
- 4169字
- 2025-04-10 00:31:14
詩曰:
江天禪寺夜森森,佛燭搖紅照赤心。
玉玨星圖參妙諦,浩然劍氣滌塵襟。
玄龜潛影裂梵境,長老瀝血遺天音。
太乙遙指紫府路,秣陵王氣暗浮沉!
上回書說到,柴延昭與李重卿(柳七)為解北斗玉玨與《禹貢九域圖》之秘,拜謁鎮(zhèn)江金山寺高僧智弘長老。長老點破青冥劍需以“浩然正氣”引動星輝,方能顯玉玨真義,并留下“太乙近天都”偈語。二人于禪房靜思,夜深人靜之際,殺機驟臨!
書接前文。且說禪房之內(nèi),燈火如豆。李重卿(柳七)手持半塊玉玨與殘圖,反復推敲“太乙近天都”之意。“太乙”可為星名(北極帝星),可為山名(終南山太乙宮),亦可為道門尊神…然與“天都”相連,似指某處接近天闕、紫氣匯聚之地?他心中郁結(jié)未消,想起智弘長老“心正則劍直,浩然引星輝”之語,又念及蕓娘之死、家國之恨,更覺心緒紛亂,手中玉玨溫潤,卻難生感應。
柴延昭則盤膝坐于榻上調(diào)息,蟠龍刀橫于膝上。白日長老之言如暮鼓晨鐘,敲擊其心。他行伍出身,所求無非結(jié)束亂世,護國安民,此心光明磊落,自認無愧。然“浩然正氣”如何化為引星之力?他凝神內(nèi)視,嘗試將沙場征伐淬煉的剛毅意志與護國救民之愿融合,催動內(nèi)力,隱隱感覺膝上蟠龍刀似有微鳴,與懷中那半塊玉玨產(chǎn)生一絲極其微弱的熱流呼應!雖只一瞬,卻令他心神一振!
就在此時!
異變陡生!
一股陰寒刺骨、凝練如實質(zhì)的殺意,毫無征兆地自禪房角落的陰影中彌漫開來!并非針對柴、李二人,而是直指智弘長老白日所坐的蒲團位置!這股殺意之純粹、之冰冷,仿佛來自九幽寒獄,帶著滅絕生機的死寂!禪房內(nèi)溫暖的燭光瞬間變得慘淡搖曳,燈焰竟被這無形殺氣壓得低伏欲滅!
“有刺客!”李重卿與柴延昭幾乎同時警醒!汗毛倒豎!
然而,那刺客的動作快得超乎想象!一道幾乎與陰影完全融為一體的黑影,如同從墻壁中“滲”出!其身法詭異,毫無聲息,更兼一股奇特的“龜息”之術(shù),連心跳呼吸都幾近于無!手中一柄通體漆黑、無光無華、形如龜甲狀的奇形短刃“玄龜刺”,帶著一股蝕骨腐髓的陰毒氣息,如同毒蛇出洞,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般,直刺智弘長老白日靜坐的蒲團之下——顯然是要摧毀長老可能隱藏的更多線索或秘物!其目標明確,行動果決,正是影閣四象使之首,最擅潛行匿蹤、防御暗殺的——玄武使!
“長老!”柴延昭目眥欲裂!他距離較遠,救援不及!
李重卿(柳七)卻在刺客殺意爆發(fā)的剎那,憑借超乎常人的靈覺與對流云步的極致掌控,身形已如鬼魅般飄起!青冥劍并未出鞘,但一道凝練至極的青色劍氣已自琴匣中激射而出,直刺黑影后心!攻敵必救!
“流云十三訣·飛星逐月!”
劍氣破空,發(fā)出尖銳厲嘯!
玄武使感知身后劍氣凌厲,刺殺之勢不得不緩!他竟不回頭,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詭異一扭,如同靈龜縮殼,險之又險地讓過劍氣要害!劍氣擦著他肩頭掠過,撕裂一片衣角,露出內(nèi)里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的貼身軟甲!
“哼!”玄武使發(fā)出一聲沉悶如金鐵摩擦的冷哼,顯然未料到對方反應如此之快。他刺殺受阻,身形不退反進,玄龜刺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舍棄蒲團,轉(zhuǎn)而刺向李重卿手腕!招式刁鉆狠辣,帶著一股粘稠的陰勁,竟欲鎖拿兵器!
李重卿劍招被破,肩傷隱痛,劍勢微滯。柴延昭此刻已如猛虎般撲至!蟠龍刀帶著剛猛無儔的怒意,一式“破軍七式·裂地”,烏黑刀光如匹練,直劈玄武使頭顱!刀風激蕩,吹得燭火狂搖!
玄武使面對兩大高手夾擊,竟無懼色!他身形再變,如同陀螺般急旋,玄龜刺在身前舞出一片密不透風的黑色光幕!
“玄武盤天守!”
“叮叮當當!”一陣疾風驟雨般的金鐵交鳴!青冥劍氣與蟠龍刀鋒竟被那看似單薄的黑色光幕盡數(shù)擋下!火星四濺!柴延昭只覺一股陰寒巨力反震而來,虎口發(fā)麻!李重卿亦感氣血翻涌!這玄武使的防御,果然名不虛傳!
“影閣鼠輩!安敢褻瀆佛門凈地!”柴延昭怒喝,刀勢再變,大開大合,剛猛更甚!李重卿劍走輕靈,流云步配合精妙劍招,專攻其關(guān)節(jié)要害!二人雖初次聯(lián)手對敵,卻因多次并肩血戰(zhàn),竟生出幾分默契,刀光劍影將玄武使死死纏住!
激斗正酣,勁氣四溢,禪房內(nèi)桌椅傾覆,經(jīng)卷紛飛!打斗聲終于驚動了寺中武僧!
“何方狂徒!敢在金山寺撒野!”一聲洪亮的佛號響起,數(shù)名手持齊眉棍的武僧破門而入!
玄武使見事不可為,眼中寒光一閃。他猛地深吸一口氣,胸腔如同風箱般鼓脹,一股濃烈的、帶著腥甜氣息的墨綠色毒霧自其口中噴出!瞬間彌漫整個禪房!
“閉氣!有毒!”李重卿急喝!
眾人急忙屏息掩面!毒霧濃烈,視線受阻!
趁此混亂,玄武使身形如鬼魅般撞破后窗,投入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地狼藉與那令人作嘔的毒霧。
毒霧稍散,眾人急忙查看。禪房內(nèi)并無長老身影(長老自有靜室),但蒲團已被玄龜刺洞穿,下方青磚碎裂,顯是藏物之處已被破壞。
“速去保護智弘長老!”柴延昭急道。
眾人急奔長老靜室。推開房門,只見智弘長老端坐于蒲團之上,面色安詳,似在入定。然其胸前僧衣,赫然浸染著一片刺目的暗紅!一枚細若牛毛、通體漆黑的毒針,深深釘入其心口“膻中穴”!針尾猶在微微顫動!
“長老!”眾人悲呼!
原來玄武使刺殺蒲團是假,聲東擊西是真!其真正目標,自始至終都是智弘長老本人!那口毒霧不僅為脫身,更為掩護這奪命毒針!此獠心思之縝密、手段之狠毒,令人發(fā)指!
智弘長老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依舊澄澈,卻帶著一絲悲憫與了然。他看向沖進來的柴、李二人,嘴角竟泛起一絲解脫般的微笑。他艱難地抬起枯瘦的手指,蘸著胸前的鮮血,在面前攤開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扉頁空白處,顫抖著寫下兩個殷紅的血字:
“太乙…”
筆鋒未盡,手指頹然垂下。一代高僧,溘然長逝!唯有那未干的“太乙”血字,在搖曳的燭光下觸目驚心,與白日的偈語遙相呼應!
“長老——!”柴延昭與李重卿悲憤跪地!寺中鐘聲悲鳴,響徹江天。
影閣此舉,不僅為滅口,更是警告——凡接觸秘卷線索者,殺無赦!
收斂長老遺骸,處理寺中后事。柴、李二人于長老靜室中,對著那血字“太乙”與偈語“太乙近天都”苦苦思索。
“長老以血續(xù)寫‘太乙’,必是臨終所悟之關(guān)鍵!”李重卿目光沉凝,“‘太乙近天都’…‘太乙’指何處?‘天都’又為何地?”
柴延昭凝視血字,結(jié)合玉玨星圖與九州秘卷之重,沉聲道:“‘天都’…自古帝王居所方可稱天都!長安、洛陽、汴梁…皆曾為都。然長老既言‘近’,非是都城本身…莫非是毗鄰帝都、且有‘太乙’之名或之實的地方?”
李重卿腦中靈光一閃,猛地展開《禹貢九域圖》殘卷,手指劃過關(guān)中區(qū)域:“長安南郊,終南山!其主峰名‘太乙’!山下有隋唐離宮‘太乙宮’!而‘天都’…長安曾為大唐帝都!‘太乙近天都’!方位、星象(太乙星近紫微帝星)、地理,皆合!”
柴延昭亦振奮:“不錯!終南山太乙峰!此乃道家圣地,亦是歷代隱士高人云集之所!九州秘卷最終所藏‘華岳仰天池’在華山,而太乙峰與華山同屬秦嶺,相距不遠!玉玨指引,或需在太乙峰引星定位!”
目標,終南山太乙峰!然而,欲至關(guān)中,必經(jīng)南唐國境!
數(shù)日后,船隊抵達南唐國境,秣陵關(guān)(南京南郊重要關(guān)隘)。
關(guān)城巍峨,雄踞要沖。守關(guān)將領(lǐng)盤查森嚴,尤其對北來之人。王峻所部糧船雖持有通關(guān)文書,但仍被勒令停靠關(guān)外碼頭,接受嚴格檢查。
“奉景王殿下鈞令!近日有北漢與契丹細作混入江南,圖謀不軌!所有北來船只人員,需嚴加盤查,核驗身份,登記造冊!無保者,不得入關(guān)!”守關(guān)裨將態(tài)度倨傲,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船隊眾人,尤其在氣質(zhì)卓然的李重卿(柳七)身上停留最久。
“景王李景遂?”李重卿(柳七)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李景遂乃南唐中主李璟之弟,封景王,素來野心勃勃,對皇位虎視眈眈,與太子(李弘冀)及諸多皇子關(guān)系緊張。他此刻嚴查北人,恐怕細作是假,借機剪除異己、控制要道是真。
果然,那裨將拿著李重卿(柳七)的“柳七”路引,反復查驗,冷笑道:“柳七?籍貫揚州?哼,口音作派,可不像!來人!請這位公子下船,隨本將回營細細盤問!”幾名如狼似虎的兵丁立刻圍上。
王峻上前交涉,亮出郭威(后周)方面的部分文牒(為隱秘,非正式國書),言明此乃重要客商。那裨將卻更加狐疑:“周國的人?更需詳查!誰知道是不是假扮客商,刺探我南唐軍情?”
僵持不下,李重卿(柳七)若被帶走,兇多吉少。
當夜,秣陵關(guān)內(nèi),景王行轅。
李重卿(柳七)換上一身夜行衣,青冥劍負于身后,目光如寒星。“柴兄,王都尉,請稍待。我去去便回。取一件東西,自可證明身份,讓那景王爪牙無話可說。”
“何處?”柴延昭問。
“南唐宗正寺!”李重卿聲音低沉,“那里,供奉著李唐宗室玉牒!”
金陵,宗正寺。
守衛(wèi)森嚴,機關(guān)重重。然李重卿對此地格局竟似極為熟悉,身法如煙,避開明哨暗卡,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他潛入存放玉牒金冊的秘閣,于浩如煙海的卷宗中,精準地找到屬于“烈祖諸子”的一冊。
燈火下,他翻開沉重金冊,手指劃過一行行朱砂小楷,最終停在一處:
“…烈祖(李昪)庶長子,早夭,諱某…子重光,幼聰敏,武德元年生…后唐清泰三年,帝(李昪)密遣之北游…后失其蹤…”
旁邊,赫然附著一份早已泛黃、卻蓋有烈祖李昪私人印璽的密詔抄本:
“…著皇孫重卿,暗查中原傳國璽真?zhèn)蜗侣洌貓蠼鹆辏玛P(guān)國本,慎之重之!”
李重卿凝視著卷宗上自己的名字與那份密詔,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追憶、痛楚、責任…還有一絲冰冷的決然。他小心地拓印下關(guān)鍵幾頁,將一切恢復原狀,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宗正寺的陰影里。
秣陵關(guān)前,晨光熹微。
當李重卿(柳七)將那份拓有宗室玉牒與烈祖密詔的絹帛,平靜地展現(xiàn)在守關(guān)裨將與聞訊趕來的景王府長史面前時,整個關(guān)隘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那長史臉色煞白,雙手顫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臣不知是重卿公子駕臨!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裨將及兵丁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跪倒一片!
李重卿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景王叔忠謹為國,本王深知。然此行事關(guān)烈祖遺命,關(guān)乎南唐國運,需隱秘行事。今日之事,若有一字泄露…”他并未說下去,但冰冷的殺意已讓所有人如墜冰窟。
“臣等明白!臣等不敢!”長史磕頭如搗蒜。
秣陵關(guān)大門,在初升的朝陽下,轟然洞開。南唐境內(nèi),一場更大的風波,已在醞釀。
詩結(jié):
夜闖宗廟取金牒,密詔昭昭證龍根。
景王爪牙伏地顫,秣陵關(guān)隘洞門深。
王氣金陵黯云起,暗流宮闕殺機沉。
前路迢迢太乙近,舊都長安待星臨!
欲知李重卿亮明身份后,南唐各方勢力將作何反應?景王李景遂是否會善罷甘休?傳國璽調(diào)查的密詔又將引發(fā)何等波瀾?雙雄此行終南山太乙峰,能否順利引動北斗星輝,揭開“華岳仰天池”的終極之謎?且看下回:《秣陵關(guān)·王氣黯然帝王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