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是從401室傳來的。我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突然，琴聲戛然而止，門內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悶響。

“有人嗎？”我敲了敲門，“需要幫忙嗎？”

門內一片寂靜。我正準備離開，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股濃重的樟腦丸味道撲面而來。

“進來吧。”是那個老太太的聲音。

我推開門，發現屋里堆滿了各種老物件。角落里擺著一架老式鋼琴，琴鍵已經發黃。老太太坐在鋼琴前，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你會彈鋼琴嗎？”她突然問道。

我搖搖頭：“不會。”

“那個女孩會。“老太太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她彈得可好了，每次練琴，整棟樓都能聽見。”

我感覺后背一陣發涼：“您認識她？”

老太太沒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向一個老舊的五斗柜。她拉開抽屜，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你看，這是她最后一次上課時拍的。”

照片上，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站在琴行門口，身邊站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男人背對著鏡頭，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側臉。

“這是她的鋼琴老師。“老太太的聲音突然壓低，“那天晚上，我聽見他們在402室爭吵......”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呢？”

老太太突然不說話了，只是死死盯著我身后。我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見浴室的門不知何時開了一條縫。一股鐵銹味從門縫里飄出來，混合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你該走了。”老太太突然說，“天快黑了。”

我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401室。回到自己房間，我靠在門上大口喘氣。突然，我注意到床頭柜上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本發黃的琴譜，封面上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一個名字：蘇雨晴。

我顫抖著手翻開琴譜，一張照片從里面滑了出來。照片上，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站在琴行門口，笑容甜美。而站在她身邊的男人讓我瞬間如墜冰窟——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面容，我的父親。

我的手劇烈顫抖起來，照片差點掉在地上。父親？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二十年前，他不是一直在外地工作嗎？我記得母親說過，那幾年他很少回家。

我死死盯著照片，試圖找出任何可以證明這不是父親的證據。但那張臉，那個身形，甚至他習慣性微微側頭的姿勢，都和我記憶中的父親一模一樣。

突然，一陣冷風從窗外吹進來，琴譜的紙頁嘩啦啦翻動。我低頭看去，發現琴譜的最后一頁寫著一行小字：

“今天老師說要教我新的曲子，我很期待。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有點害怕......”

字跡到這里戛然而止，最后幾個字有些潦草，仿佛寫字的人很慌張。我感覺一陣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喉嚨發緊。

這時，我注意到琴譜的夾縫里還藏著一張折疊的紙。展開后，是一張琴行的課程表。在“鋼琴老師”那一欄，寫著一個名字：陳老師。

陳......不是父親的姓氏。

我松了一口氣，但隨即又困惑起來。如果照片上的男人不是鋼琴老師，那他為什么會和死者站在一起？他們是什么關系？

我想給父親打電話問個清楚，但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從母親去世后，我和父親的關系就一直很疏遠。他已經再婚，有了新的家庭，我們幾乎不怎么聯系。上一次通話，還是在半年前他生日的時候。

就在這時，我聽見浴室傳來水聲。明明剛才還很安靜，現在卻突然響起了嘩嘩的水流聲。我僵在原地，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水聲中，似乎還夾雜著微弱的鋼琴聲。那旋律很熟悉，是小時候父親經常哼的一首曲子。

我顫抖著走向浴室，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推開門的瞬間，我看見了讓我終生難忘的一幕：

浴缸里盛滿了血紅色的水，水面漂浮著幾片玫瑰花瓣。而浴缸上方的鏡子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行用口紅寫下的字：

“你終于來了，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