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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護民?護民?護民!

入夜。

徐小七駕著馬車,載著楚裊和曹尚天,行駛在皇城北市并不寬闊的路上。

遠遠的更多馬車,分散隱匿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緊跟著。

顛簸中,隱隱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

一車車裝的都是包裹好的銀兩。

今夜曹尚天約了王忠,把額外從皇帝身上抽出的油水,一道散給百姓。

而出行之時,他對所有人都提了一個要求。

低調。

這是窮苦之人聚集之地。

雖說也是皇城,但外圍這一圈,住的大多是為權貴賣命,被敲骨吸髓艱難存活的賤民。

這里沒有那么多勾欄瓦肆,燈火繁華。

夜幕之下,數十輛馬車分散隱匿在街道建筑間,把距離拉得很開,倒也不甚引人注意。

曹尚天透過車簾,看向外面。

他這才意識到,自從來到這里,目睹很多繁華,見過許多權貴。

卻并沒有好好看過窮苦百姓生活的地方。

即使是上次去到楊莊宅邸中。

路上也只是匆匆一瞥。

這時,他掃過一排排低矮的房屋,交錯的枯樹。

在夜色之下。

這些地方顯得寂靜無比。

窮苦人夜里沒那么多余興節目,沒有閑錢也沒有時間。

偶爾,只能看到有零星的男女,扛著鋤頭、推著簡陋的板車從城外田地里歸來。

時不時再聽到幾句艱澀的抱怨:

“唉,這些年收成實在太差。那些好的田地都被大人物占去了,這饑荒過后,可怎么過活呦……”

“雖是嬸娘她們,也在大戶人家做針線活,賺些貼補的家用。可這城里的東西,價格飛漲,只能是一年年節衣縮食才行啊……”

楚裊聽得眉頭微蹙。

在馬車中,不禁道:

“這些窮苦人家的田地,被各種世族官紳變著法地霸占。”

“很多人沒了飯吃,要么前些年在戰亂中離散,死在路上,要么只能賣身給那些世族為奴。”

曹尚天聽得一臉嚴肅。

眼下這種封建王朝,對百姓來說最關鍵的,自然是田地。

田地被占。

人就活得艱難困苦。

那些盤踞在他們頭頂的權貴世家,也不把底層人往死里整,就這樣吊著一口氣,讓他們一直一直為自己賣命。

這時楚裊看向曹尚天:

“魏國公在這其中,算是難得的好人。”

“不僅當年不惜下獄,也拒過皇帝大肆征調民夫的詔令。”

“平日里待百姓好,用人也不拘一格,常從寒門提拔有才者。”

曹尚天聽著。

隱隱從原主回憶里試圖想起些什么。

問道:

“我怎么記得……”

“魏國公府,好像也占過別人的地,這才擴建到如今這般規模。”

楚裊一臉冷漠:

“是啊。”

“占了元氏當初在皇城的封田。”

“當年兩家鄰近,魏國公年少時跟元氏家主,關系好得能穿一條褲子。”

“但他們終歸不是一路人。”

“元氏是那種對百姓扒皮吸血的典型世家。”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看魏國公一早就在打元氏那塊地的主意了。”

曹尚天聽得失笑。

要不說爺爺的爺爺當年還是田里的農民呢。

從百姓中來,歸根結底跟那些富庶了成百上千年的家族,有些不同。

他也沒法苛求一個封建貴族,做一個十全十美的大公無私之人。

能做成曹勝這樣,已是難得了。

這時。

曹尚天瞥見馬車前的徐小七,觀察著道路兩側,不如往常活絡。

像是頗為感傷。

曹尚天忽而想起什么。

主動問道:

“小七。”

“我記得,你家從前也在這一帶?”

徐小七一怔。

接著收斂起回憶的悲傷情緒,強撐著笑道:

“是啊,沒想到世子爺居然還記得。”

“當年戰亂,我跟家人走散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只有一個姐姐還留在城中,跟我相依為命。”

“后來叛軍撤了,我家那塊地方,就被一個世家占了去。”

“那些年姐姐支起一個面攤,但沒田沒房,掙的錢怎么也養不活姐弟兩人……要不是魏國公收留我,我怕是早就餓死街頭了。”

聽著徐小七滿懷難過和感激的話。

曹尚天不禁有些沉默。

雖然自家老爹心善,但本質上徐小七進曹家,仍與賣身為奴無異。

但更不用說,身體原主對待下人是何等脾氣。

本質上,徐小七做的還是卑賤的馬奴。

但就因為曹家給了他一口飯吃,救了他一命。

他就已然知足。

即使是原主這樣虐待小七,小七也是以誠相待,以死效忠。

底層百姓所求真的不多。

他們想要的,不過是活下去。

楚裊看出,曹尚天有話想說。

只見他沉吟片刻。

對前面的徐小七道:

“回頭我來做主,替你跟你姐姐,把那塊地要回來。”

徐小七一怔。

訝然地回頭看來,但手中動作依然嫻熟,馬車沒有半分停滯:

“世子?”

曹尚天道:

“當時是你跑斷了腿,不惜一切救了我一命。”

“我說過要答謝你,但你遲遲沒提想要什么。”

“就把這當做給你的禮物吧。”

徐小七和楚裊同時聽得驚訝萬分。

不久。

徐小七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多謝世子!”

“我就知道,世子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否則你不會大費周章,今日提著這么多銀兩,就為了救濟窮苦百姓!”

曹尚天微微頷首:

“好了。”

“專心駕車吧。”

說著,他在徐小七和楚裊驚異的目光之下。

重新望向街道兩側。

其中很多建筑,土地都被封泥加印,查封空置。

那都是近日里,曹家清算了那么大批的反曹勢力。

從他們手中陸續收歸的城北土地。

“這些中游家族,無力跟世家去爭鋒,就轉而霸占城北百姓的土地。”

“前些年戰亂,很多土地的原主人早已生死未卜。到時,得好好想想該怎么利用這些土地了。”

曹尚天意識到。

救濟百姓,給錢不是關鍵。

要想讓百姓真正活下去,要想真的做到【護民】,累計忠義值。

土地才是重點。

不久后。

一匹白馬出現在街道轉角。

曹尚天遠遠望去,正是一襲青衫,公子如玉的王忠。

他如約而來了。

“停車。”

曹尚天說罷,徐小七立刻剎住馬車。

曹尚天和楚裊下了車,徐小七順勢駕著馬車撤退。

而楚裊也沒有再多言,一躍而起,隱匿到了黑暗中。

街道上,就剩曹尚天孤零零一人。

王忠下馬過來。

曹尚天便道:

“今晚所需的銀兩,我備下了。”

“你那邊如何?”

王忠知道,曹尚天指的是變賣財物,結算呂松貪污案的事。

他于是道:

“我回去后不敢歇息,立刻接觸了幾個世家。”

“他們聽聞我要出賣寶物,而且是自宮中而來,都趨之若鶩。”

“眼下已有一兩家有意向了。”

曹尚天聽了。

滋味有些復雜地道:

“這些世家,還真有錢啊。”

“看來這事妥了。”

這時,后面運著銀兩的車陸陸續續趕來。

王忠一眼看過去。

疑惑地問:

“怎么回事?”

曹尚天道:

“當然都是運銀兩的車。”

“我總不能直接把那些財物,往百姓家中扔吧?”

“光是那一個青銅鼎,就得砸死人。”

王忠蹙眉:

“我知道。”

“我的問題是,只有這些車?”

“你收繳零零散散的財物,加上那一尊青銅鼎,可價值七百萬兩白銀。”

他聽著遠處傳來的動靜。

大致判斷了一下。

覺得怎么都沒有七百萬兩之多。

曹尚天不緊不慢道:

“這里攏共八十萬兩。”

“別說我一口氣調不出那么多錢。”

“就算調出來,我也沒這個人力,一下撒出去那么多銀子。”

“軍隊尚需守城,不可能全都跑來陪我們做這事。”

“況且……”

王忠道:“況且什么?”

他警覺地看向曹尚天,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曹尚天意味深長地笑笑:

“散財,不過是最粗暴的劫富濟貧。”

“或許拿著這筆錢,我們能有更好的辦法幫助百姓呢?”

王忠聽得臉色一黑:

“你白天信誓旦旦說過,一切為了百姓。”

“望世子不要辜負在下的信任!”

曹尚天一聽。

正色道:

“你覺得我想私吞這錢?”

王忠道:

“聽世子的說法,像是如此。”

王忠說著。

臉色閃過一絲懊悔之色。

今天白天里,或許不該讓曹尚天把那尊青銅鼎就那么運走。

曹尚天搖頭嘆氣:

“王大人格局太小,而且也著實看低了我。”

“我手中有錢,而王家又有豐富的資源和人才,能與曹家接洽。”

“說不定我們有更多合理的辦法,讓這錢生錢,繼而源源不斷為百姓謀福祉呢?”

王忠越聽越覺得曹尚天在忽悠他。

臉色凝重道:

“那不是你的錢。”

“白天陪你闖地宮,我已然被你拉下水。現在你還想我把整個王家,也拉下水?”

曹尚天人畜無害地笑道:

“王大人要是不合作。”

“我倒也不介意把它變成我的錢。”

王忠一驚:

“你!”

他沒想到曹尚天會這樣要挾自己。

他臉色低沉道:

“你這么做,實非君子!”

“若是你真有善心,還想盡早把這些錢散于百姓。”

“一天散不完,就用兩天、三天……”

“我陪著你!”

曹尚天嘆道:

“我只是擔心,要是真把這七百萬兩,全都一股腦給了百姓。”

“會引發大禍。”

“我們今晚要做的,盡管是純粹的善舉,但說不定,會營造出一個人性的試煉場。”

王忠詫異:“……你什么意思?”

曹尚天目光銳利看向他,手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名冊:

“這是我讓曹德金整理出來的,城北各戶人家的名冊。今晚散財,我們便從最貧窮困苦的人家開始,依次往下。”

“賭一把么?”

“看看今晚,究竟會發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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