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對了！”

心下暗爽，墨煙推測閔景明大概率不會讓桃谷獨自面對這件事。一是墨煙不覺得自己和楊蒼梧這樣子直接闖進來的有能力的愣頭青會被閔景明輕易放過。

至于二嘛......

眼神不經意的撇過對面緩過神來的桃谷。即使是短時間的接觸，墨煙也能感覺到桃谷對于閔景明的依賴，她打心底里覺得能把人慣成這樣子的長輩應該不至于狠心把人丟在這里自己解決問題。

不過對于閔景明真的來了這件事，墨煙也放松了許多，最起碼說明自己對于落日齋的輕松氛圍沒有預判錯誤。

“有些事也可以提上議程了?！?

正當墨煙考量起下一步打算的時候，閔景明開口把整個話題的主動權又拿了回去。

“喲！徒弟你怎么主動喝上茶水了？也不知道是誰前幾天說喝茶會讓人看起來老十歲?！?

“噗呲！”見眾人扭頭看向自己，被逗樂的楊蒼梧擺擺手給自己開脫道：“你們聊你們聊，我就是突然想起好笑的事?！?

順勢接起話茬，墨煙淡定的幫楊蒼梧轉移起話題：“桃谷居然還說過這種話嘛？剛剛桃谷介紹落日齋那副老成的樣子我還以為他不介意再成熟一點?！?

“哦？他居然在和你們聊這么無聊的話題？讓我聽聽看他是怎么介紹落日齋的。”

隨意地拉開一張靠近門口的椅子坐著，閔景明正襟危坐的樣子像是在家長會上等待老師點評自家孩子的家長。把墨煙搞得心理壓力也有點大。

“沒介紹什么，就是隨便地獎勵一點。不然，師父你再介紹一遍吧？”

看似懇求，實際上就是覺得閔景明一定會介紹所以有恃無恐的桃谷語氣輕快，和之前仿佛要起酥的油糊糊的樣子判若兩人。

“可以呀，你們愿意聽我這個老人家再絮絮叨叨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嗎？”閔景明轉頭征求楊蒼梧和墨煙的意見。

“愿聞其詳！”

放下手中的茶杯，墨煙不自覺地挺了挺背，她覺得接下來的內容，就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些訊息。

“從哪里說起好呢？就從你們闖進來最先看到廣場開始講起吧?！?

在閔景明的敘述下，墨煙聽到了一個和外界傳聞完全不同的落日齋——

最開始這個空間，甚至是浮梁大學，都是在落日齋的主持下創立的。那個時候的落日齋還不叫落日齋，他有個在玄幻小說里更為熟悉的名字“散修盟”。專門為調解普通靈師之間的矛盾設立的組織。

在星際時代來臨之后，伴隨著靈氣復蘇，原本人丁凋零的散修盟突然變得門庭若市起來。

于是為了容納越來越多自主覺醒的靈師靈師，也為了讓靈師們能夠從一開始覺醒就步入正軌，散修盟逐漸組建起浮梁大學。

與此同時，外界的力量也以各種形式不斷試圖滲透進浮梁大學，妄圖通過影響這些心智稚嫩的靈師來擴大自己的利益。

為了顧全大局，更為了保護學生，對此浮梁大學重新修訂了校規。請進了安?？疲謴穆淙正S中分化出了白箭會。而為了讓靈師學生們能夠參與進浮梁大學的建設管理當中，負責靈師學生管理的人又離開落日齋組建起了金鱗會。

自此，落日齋徹底退居幕后，依靠志愿服務以及學生社團維持前身散修盟促進靈師大團結的目的。

“啊……所以落日齋就是替身終成白月光？”

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楊蒼梧，連閔景明都微瞇著眼饒有興致地瞄過來。

“也不能這么說，散修盟本來就是為了讓松散的靈師有序管理，現在至少目的達到了?！?

語氣輕佻，但閔景明的話里卻似乎毫不介意落日齋淪落到今日這份田地。

“怪怪的?！蹦珶熞呀洸恢缼滋斓谝淮瓮虏燮疬@個組織了。

看起來紀律渙散，甘居人后，沒上進心，甚至截止目前沒看出來哪里對加入成員上心。但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組織，卻把自己隱藏得好好的，甚至是沒有透露出一點。

“所以你的意見呢？”

隨著閔景明的聲音一起落地的，是陡然出現在楊蒼梧和墨煙兩人面前的一張邀請函。

邀請函上“墨煙誠啟”和“楊蒼梧誠啟”，行筆和平安符上一致。白色的底上暈染著淡淡的夕陽余暉和破閑適草屋。

本來還想演一下自己不知道閔景明是什么意思的墨煙一下子破功。怎么會有人在自己的邀請函上印這種沒有一點希望的背景啊！這到底是怎么想出來的！

他們之所以沒有不好言論的原因就是這個邀請函已經卡掉那些積極發言的了吧！

輿情操作恐怖如斯！

感覺自己這20多年的心路歷程里，沒有哪一天像現在這樣深感無力又槽多無口。

詭異的沉默讓閔景明誤會兩人是在猶豫福利待遇。想想自己也確實很像什么誘拐小朋友的怪蜀黍。為了挽回幾分形象，閔景明淡定開口：

“至于福利的事，倒是不用太擔心。我們落日齋依舊保留了散修盟通過接受私人委托促進靈師發展的理念。既有私人委托，也有學校發布的委托。私人委托的報酬，除開定金的部分，都歸完成任務的小隊所有。至于校方的委托嘛......”

故意咳嗽了幾聲，吊一下墨煙和楊蒼梧的胃口，而后解釋道：

“一般都是靈石作為獎勵哦?！?

“不過材質大小都不錯的靈師比請客還難就是了?！碧夜饶卦谝慌圆鹱约簬煾傅呐_，絲毫不在意閔景明飛來的眼刀。

只不過，閔景明屬實是失算了。墨煙和楊蒼梧的沉默并不是來自于此，沉默也并非來自于疑慮。

作為妖修，楊蒼梧本來就自由看的比天大，要不是妖修的長輩們在自己小的時候一直說遠離族地的妖修過的多慘，堅定自己要帶著墨煙拜個碼頭，她發誓她絕對會離這些玩意遠遠的。

至于墨煙？實話來講，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作為占卜師，她承認，一直出的月亮有吸引到她非得過來看看這個月亮應在哪里。

當然，聽到有靈石獎勵，哪怕有著桃谷的補刀在前，都依舊沒能打擊兩位小朋友的積極性。

被兩位小朋友亮閃閃的眼光緊盯，閔景明難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頭，總感覺自己這下真成為拿著棒棒糖誘拐乖乖仔的怪蜀黍了。

拒絕了閔景明和桃谷回去再好好考慮的提議，墨煙倒是覺得越早定下來越好。只不過，幾人卻遲遲難以走出B301的門，幾人因為小隊名字正爭論不休。

“萬華小隊不好嗎！”桃谷對于自己的隊名被拒絕這件事頗感受傷。這可是自己苦思冥想許久的名字，有哪點不好。

“好在哪里？這個名字和我們有什么關系？這一聽就像是海那邊的巫女那些人吧？”楊蒼梧馬上跳出來反對。這個名字實在是太不感冒了讓人，聽著讓人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穿著主題服，拿著傳單上街推銷最新的虛擬游戲。

“要我說，就叫大小隊就好！‘大’小隊，一聽就很霸氣！”

“噗！”

本來覺得沒自己事的墨煙一口茶水噴到了桌子上。低頭忙碌地擦桌子，借此躲過楊蒼梧投來的，譴責自己背叛他的眼神。雖然萬華小隊這個名字確實有點太俗氣了，但是大小隊這個名字也太俗氣了吧？聽上去像是什么大小便公廁管理員一樣。

“說，你覺得哪個更好！”

兩人怒氣沖沖的瞪著第三人，墨煙感覺自己像是古代的王爺，馬上要被兩個情人拎著衣領起來大聲質問自己更愛誰。

“不許抽牌！”

眼見墨煙又要拿牌出來算，楊蒼梧趕緊制止。她就不信了，這個只認識沒幾天的小白臉，能夠戰勝兩人的深厚情誼。

“沒錯，不許逃避。就要說出發自內心肯定的答案！快說，萬華小隊是不是比大小隊好一大截！”

“呸！別要挾墨煙，你那個比我差多了，你這個俗夫！”

“你的大小隊還不夠俗？都快俗得讓和尚還兩輩子的俗了！”

“你俗！”

“你才俗！”

沖動之下，楊蒼梧直接狠狠甩出幾片靈氣化成的蛇鱗。泛著綠光的蛇鱗破空而來。

情急之下，墨煙破釜沉舟，準備擲出手里的牌幫桃谷抵擋掉楊蒼梧的攻擊。

一股溫柔的力量和“鐺”的一聲一起出現，不過并不是制止楊蒼梧或者桃谷的，反而是按下了墨煙的手。

“第一次內戰，真有趣。噓！墨煙，好好看。我知道還在抗拒你的武器，跟我一起看看所謂武器的本質?！?

“武器？”心中充滿疑惑，墨煙看向自己幻化出來的牌。

“我看過白劍會的報告。墨煙，你的能力，絕不是僅僅只是預言家?！?

知道自己的做法會讓白箭會盯上，這也是墨煙毫不考慮加入的原因。只不過她沒想到自己的行為居然還能被閔景明看見。這下，墨煙才對剛剛閔景明說的落日齋有了深刻的體會。

“回神！你看！”

混雜的思緒被收回，順著閔景明用靈力寫出的穹勁有力的墨跡，墨煙窺見桃谷正如同一只干凈的毛筆，從周圍的“墨池”當中汲取“墨汁”，而后即將滴落紙面。

于是，一張桃符脫手而出，和蛇鱗撞在一起。綠色的水墨消失，黑色的墨汁暈染開來，變成一只樣貌奇怪的狗，對著楊蒼梧那塊綠色的墨池狂吠。

此時此刻，桃谷和楊蒼梧的爭執聲已然遠去，墨煙緊緊盯著閔景明為他繪制的“水墨畫”，竟是連震驚都忘記了。

“靈力，也許對你來說‘大眾潛意識’這個詞更容易理解。它并非是洪水猛獸，作為靈師的我們，并不需要擔心會在其中迷路。”

無端地，墨煙想起自己覺醒那一刻自己從大海當中拿到這副牌的時刻。那個星星牌的時刻。在那一刻，墨煙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海水淹沒了一般，差點迷失自己成為不再是自己。

“就像是從湖中舀水一樣，我們只是需要一個容器從這片廣闊的天地當中，舀一勺潑出去。你的身體，就是最好容器。”

“我的身體？”

“對，你的身體！”

眼前的墨痕已經快要混在一起，但是桃谷和楊蒼梧仍舊站在原地，互相接觸的，只是他們的靈氣。

那幻化成狗的黑色靈氣不斷的試圖攀咬住那條身姿靈動的青蛇，而那條青蛇也嘗試在不斷地在躲避中尋找時機反咬黑狗一口。

“你的牌和它們一樣，并不是有形的物質。它只是你在靈力海中取得的錨點，也就是，你只需要借由它將靈力海中的能量為你所用?！?

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塔羅牌，墨煙似乎有點理解了。牌就是她，她就是牌。就像是塔羅牌中無處不在的兩根柱子，她和牌互為表里，遙相對立，站在物質和意識的邊界，它靠他成為物質，而自己則要憑借他撬動靈力。

“來，試試看，嘗試從靈力海中汲取一點靈力，讓他們的戰斗平衡崩潰！”

和閔景明的壞笑共鳴，墨煙覺得自己就應該干點什么，以報剛剛噴茶之仇。

環顧四周，閔景明貼心地用金色把自己的墨池標注了出來。難得有些壞心眼的墨煙低頭看向自己的牌，深呼吸了幾次，回想起那天從海中撈起牌的時刻。

那副塔羅牌如同有了自我意識，懸浮在墨煙的胸前。一陣陣風由墨煙吹向塔羅牌。細看去，原本深不見底的金色墨池突兀地懸浮著一張張勾勒著金邊的塔羅牌。

“要解決混亂，那就更加混亂！”

有意識的冥想起自己想要的那張牌，互相爭斗的五根權杖，疲憊不堪的持杖人，墨煙甚至能聽到斗獸場上權貴們的叫好聲。

“權杖五！”

從牌中抽出一張牌翻開，儼然是那張有著“競技場”之稱的權杖五。

下一秒，權杖五脫手而出，飛向“蛇”爭“狗”斗的戰場最中心！那五根互相爭斗的權杖似乎具象化，在黑狗和青蛇的頭上各敲了幾悶棍。

原本平靜的戰場如同滴進清水的沸油當中，黑色墨汁和青色的墨汁幾經碰撞全都融在一起，形成一個斑駁的的大墨汁。

而后，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轟鳴聲。但偏偏，墨煙冷靜的聲音在這方逼仄的會議室中清晰可聞——

“我說，不如就叫‘鬼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