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凌軒完全沒反應過來。

但很快，他就理清了前因后果，孟擎川在粥里下的藥，果然勁大。

思及此，他連忙朝餐堂的方向趕去，準備詢問下一步計劃。

一路上的情景，只能說是慘絕人寰。

剛才還風平浪靜的縣衙，此刻已亂成一鍋粥。

地上躺滿了人，他們捂著肚子痛苦地翻滾呻吟，有些人甚至已經無力掙扎，臉色蒼白如紙，身體不斷抽搐。

黃色的污漬隨處可見，令人觸目驚心，沒有任何文雅的說法可以掩蓋其本質，空氣中彌漫的惡臭毫不留情地昭示著真相。

這些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人，應該都是剛用過早餐的倒霉蛋。

正當凌軒又小心的避開一個在地上打滾的人時，幾名手持刀兵的官差從凌軒身邊匆匆跑過，腳步急促。

顯然，未及時用餐的官差逃過了一劫，他們無不面色凝重，顯然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就在凌軒匆忙趕路時，一個身穿黑色官服的官差突然停在他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凌軒心中暗叫不好，自己剛才為了脫身，把腰牌給了那名雜役，眼下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此刻，他雖然心中略有慌亂，但面上仍然不形于色。

“你在這里干什么？”那官差猛地揪住凌軒的衣領，語氣嚴厲，“我看你是個廚役的模樣，說！為什么這么多人吃了你們做的飯后變成這樣？別跟我裝傻！”

“小的只是個新來的廚子，剛才才去茅房解手回來，至于這些事，”凌軒故作無辜，一臉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官差顯然不信，伸手直接扣住凌軒的手腕：“咱們有的是法子讓人‘想起’事情，十八般酷刑總有一樣能讓你清醒！跟我走一趟，好好交代清楚！”

凌軒眉頭一皺，感受到對方力道不小，顯然是打算強行抓人。

他迅速掃視四周，發現周圍的混亂仍在繼續，不少人還在痛苦掙扎，而其他官差也都忙得焦頭爛額，暫時無人注意這邊的情況。

“這位大人，您先別急，”凌軒試圖緩和氣氛，另一只手已經摸向懷中匕首，“小的就是個廚子，能有什么問題？您看我這樣子，像是能搞出這么大動靜的人嗎？”

“是不是，去了就知道！”那官差說罷，用力一拽。

凌軒被拽得一個腳下不穩，險些摔倒。

他眼神驟然轉冷，藏在懷中的匕首已攥在掌心。

凌軒并不想害人性命，可眼下這局面，若不采取行動，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

“這位大人，”凌軒借著轉身之勢調整姿勢，目光鎖定對方的脖子，盤算著如何一擊斃命。

這些官差常年習武，若不能一刀封喉，自己必死無疑。

就在凌軒心頭一橫，揚起匕首時，一道身影突然從他身邊掠過。

凌軒只覺耳邊風聲驟起，那官差突然悶哼一聲，鉗制他的手頓時松了力道。

官差捂著后頸踉蹌后退，顯然是那里遭受了重擊，他臉色漲得通紅，怒斥道：“你竟敢……”

話音未落，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已重重砸在他面門上。

鼻梁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鮮血從鼻腔噴濺而出。

那個官差健壯的身軀轟然倒地，揚起一片塵土。

出手的是孟擎川手下的鏢師，他甩了甩手上的血漬，對凌軒道：“孟總鏢頭讓我來接你。”

凌軒這才發現，縣衙的混亂已進入新階段。

原本哀嚎的官差們此刻大多昏迷不醒，而未中毒的衙役正被孟擎川的人逐個放倒。

遠處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響，間或夾雜著幾聲凄厲的慘叫。

繞過幾處仍在混戰的地方后，凌軒一邊和這位鏢師快步趕路，一邊試探性地問道：“你們的計劃到底是什么？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那鏢師緘默不言，目視前方，腳步未停。

凌軒見狀也不自討沒趣。

他并不認為對方是故意隱瞞，而是壓根不清楚整個計劃的全貌。

畢竟像這種大事，孟擎川向來只讓手下執行具體任務，核心內容從不輕易透露。

看來，有些事還得親自去問孟擎川才行。

想到這里，凌軒轉口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

“大堂。”

“大堂？”凌軒有些疑惑，那里應該是升堂辦案的地方，自己一行人看情況是已經得手，不趕緊離開，去那地方做什么？

但見對方腳步未停，凌軒也不再過問，一些事，到現場后，一瞧便知。

一路上，越靠近縣衙大堂，地上的人就越多。

有些人是中了藥，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在濃烈的惡臭中昏迷不醒。

還有些人則是兩兩捉對廝殺后的結果，鏢師與官差糾纏在一起倒在血泊中。

打斗聲雖已漸漸平息，但滿目瘡痍的景象卻讓人不寒而栗。

穿過幾道回廊后，凌軒終于看到了目的地，這郯城縣衙的大堂。

只是凌軒乍一眼看去，大堂外竟聚集了數十號人。

其中不必多說，自然有天威鏢局的鏢師，他們身上已經不再穿著夜行衣或葉家護衛的衣服，已全部換上了鏢局的制服，左臂上統一佩戴著某種張牙舞爪的獸頭標志。

而在人群的中央，一個熟悉的老者正背對著他們站立。

那是一個頭發花白凌亂的老頭子，內里的衣服沾滿污漬，隱隱可以看到好像有血跡，但外面卻披著一件錦繡大袍，奢華與落魄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透著疲憊，卻依舊銳利如鷹，正是周先生——周云章。

在他的左后方，孟擎川手持長刀，身旁跟著一眾鏢師，個個嚴陣以待；在他的右后方，是小璃為首的舞女們，她們雖姿態柔媚，但那一顰一笑中卻透著一種詭計得逞后的冷冽嘲弄。

離得近了，凌軒漸漸放緩腳步。

而聽得這邊的動靜，周云章緩緩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凌軒身上。

“啊，原來凌軒你也來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