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發生的事，凌軒還是第一時間告訴了胡管事，畢竟讓遠來的貴客餓著肚子，那可真是太失禮了。
不過其中的過程，自然是輕描淡寫，凌軒更是把自己摘得尤其干凈。
胡管事聽完先是震驚，后又憂慮：“原來他們之間有所積怨嗎？那是我安排草率了，得登門謝罪才是。”
“胡管事的，此事以后再說吧，后廚的食材應該還有盈余，眼下他們應該也無心消受美食了，我倒是可以立刻安排幾樣清爽小菜。”
“如此甚好，有勞凌主廚了，稍后我會立即安排姑娘送去。”
胡管事拿起手帕擦了擦額頭因緊張滲出的冷汗，還想說些什么，但只是嘆了口氣。
重新熱鍋開灶，不過半個時辰，一切便準備齊全。
幾位丫鬟連忙將菜品趁熱裝進食盒中，準備送到對應的房間去。
“周先生這一份，就讓我去送吧，畢竟是我的老朋友。”凌軒伸手攔下一個食盒。
作為望月樓的主廚，自然沒人會質疑他，三兩句話便要到了周先生的房間。
周先生住在四樓，凌軒再次穿過望月樓的大堂。
春宵苦短，樓內四處都彌漫著酒宴的奢靡氣息。
幾個醉醺醺的商賈被歌姬攙扶著踉蹌而行，那位淡黃紗衣的女子仍然還在前堂，只是她幾乎半裸著貼在客人身上，紗衣滑落至肘間，露出雪白的肩頭。
“爺~您慢些走~”客人推開她起身，她嬌嗔著柔荑虛點。
眼見她起身向這邊跌跌撞撞的走來，凌軒連忙側身讓路，不曾想那歌姬竟沖他拋了個媚眼。
“這位郎君端的什么好東西？香得奴家都又餓了~”她似乎聞到了食盒里的香氣，好奇的看了過來。
“不過是些解酒小食……”
凌軒話音未落，那歌姬突然腳下一軟，溫香軟玉入懷。
她仰起酡紅的臉，白皙手指勾起凌軒的下巴：“郎君生得真俊……”
凌軒扶正她的身子，輕聲打斷道：“快快下去歇著吧，若讓胡管事看到你這樣，會心疼的。”
“心疼？呵呵，”女子醉眼迷離地笑著，指尖劃過凌軒的喉結，“媽媽手下那么多姑娘，又怎會在乎我的死活？”
她忽地湊近前來，朱唇輕啟，呵氣如蘭：“奴家不過是想趁著這青春正好，多攢些體己錢，待到來日，也好尋個厚道的商賈人家，求個安穩歸宿。”
“小~璃~嘿嘿嘿，你在哪？小璃啊，哥哥來找你玩啦。”
忽然傳來醉漢的吆喝，懷中女子連忙整理著松散的衣襟，雪白的肌膚重新掩入紗衣之下。
“奴家今晚有約了，改日再來尋公子。”
一陣幽香撲面而來，凌軒只覺女子溫軟的唇瓣近在咫尺。
“姑娘醉了。”凌軒溫聲道。
“公子好生不解風情。”
她嗔怪地睨了凌軒一眼，迅速起身，鬢邊珠釵輕晃，迷蒙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
凌軒站在原地，看著那抹鵝黃身影跌跌撞撞地奔向醉漢，手中的余溫猶在。
他起身環顧周圍，只見四處都是空酒壇，油膩的雞骨頭與果核散落其間，目之所及都是饕餮盛宴后的殘局。
凌軒很想說些什么，這吃人的世道？這逼良為娼的勾當？
都不對，或許他只是有些想念醉仙樓了，那里雖然不比這里奢華，卻是那么純粹。
一邊嘆息一邊穿過搖搖晃晃的醉客，凌軒拐上樓梯。
到達四樓后，他整了整衣襟，叩響木門。
“誰？”
“是我，凌軒。”
門吱呀一聲打開，孟擎川的高大身影堵在門口：“凌小子？”
他警惕的左右張望，似是在觀察是否還有其他人。
凌軒提起手中的食盒示意：“來送些飯食，順便各位一定也有很多事情想問我吧？”
周先生的身影出現在孟擎川身后：“原來是凌軒啊，快快進來吧。”
屋內燭火搖曳，周先生示意凌軒隨意落座。
孟擎川接過食盒，卻并未打開，只是放在一旁。
“凌軒，”周先生開門見山，“你為何會在這望月樓當主廚？”
凌軒手指指了指上方：“為了諸位的安全，此事還請不要過多詢問。”
周先生與孟擎川對視一眼，瞬間會意。
不過周先生還是壓低聲音確認道：“朝廷的人？”
凌軒微微頷首，算是默認。
“既然如此，”周先生嘆了口氣，“日后可還會回醉仙樓？”
“周先生伯樂之恩，凌軒沒齒難忘，”凌軒鄭重拱手，“只是眼下時局復雜。”
“不必勉強，”周先生擺擺手，忽然笑道，“說來有趣，這是我二十年來第一次走商，沒想到出了青蘆鎮還能遇到故人。”
凌軒詫異：“第一次走商？”
“不錯，”周先生微微點頭，“當年被葉家從萬商會館排擠出來后，我便只能在青蘆鎮當個土紳，如今有了天威鏢局的支持，總算能踏上商路。”
“恭喜周先生。”
“現在恭喜未免為時尚早，”周先生湊到凌軒身邊，“我們商隊要在此休整三日，凌軒，你既在望月樓當差，身份方便，可否幫我盯著葉家父子。”
怎么敘個舊的功夫，還能領到差事？
得先看看是什么，風險大了可不能接，一切要以欽天監的事宜為主，于是凌軒試探性的問道：“敢問周先生，為何如此在意葉家父子的去向？”
“因為他們此行攜帶著一件至關重要的物事，我若能掌握其去向，說不定能有機會扳回一局。”
“是一份地契，”孟擎川在旁補充道，“云章兄，告知凌小子也無妨，這地契涉及青蘆鎮外一片河灘的歸屬，表面看似乎毫無價值，實則是未來水陸轉運的關鍵所在。”
凌軒似有所悟：“河灘嗎？意思是說，若葉家得手，便可在碼頭上設卡收稅，到那時，任你是誰都只能由葉家宰割？”
“正是，”周先生點頭，“你不必冒險，只需在合適時機給我傳遞消息即可。”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凌軒答應道：“此事我會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