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管事的引領(lǐng)下,凌軒一路來到了望月樓的后廚。
這里的布局與醉仙樓沒什么兩樣,凌軒甚至有一種“回家”的錯覺。
凌軒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個和李懷遠一樣抄著手念單的人,那人身著黑色廚衣,氣度儼然,顯然在這廚房里頗有威望。
為了維持紈绔公子的形象,凌軒故意昂首闊步地走上前:“你就是這里的主廚?”
胡管事連忙上前一步,試圖隔開兩人:“誒,公子稍安勿躁,我為您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我們望月樓的主廚。”
那主廚顯然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上下打量了一番凌軒。
從凌軒錦衣華服,舉手投足的氣勢來看,此人并不好惹,他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答:“正是在下。”
凌軒也不多廢話,直接冷笑著彎酸道:“就你這手藝,也配在這望月樓當主廚?”
那主廚臉色一沉:“這位公子,不知您有何高見,不妨指點一二?”
凌軒繼續(xù)挑刺,指著桌上的幾盤菜,挨個說去,每點評一道,那主廚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后廚的其他伙計也漸漸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那主廚明顯已經(jīng)被激怒了,但礙于胡管事在場,他強忍著怒氣:“公子若是懂行,不妨親自下廚示范一番,也好讓我這等粗鄙之人開開眼界。”
胡管事見事態(tài)升級,連忙拉住主廚的袖子:“誒,莫要沖動,這位可是貴客!”
但她的話并未讓局勢緩和,反而讓凌軒找到了進一步施壓的機會。
凌軒冷哼一聲,從懷中摸出一袋銀錠,“啪”地一聲拍在桌上:“那咱們就賭一把!若是我輸了,這些銀子全歸你;若是你輸了,立刻給我滾出望月樓,從此不得再踏入此門半步!”
胡管事又折回來,在凌軒面前嬌嗔道:“公子莫氣,公子莫氣,何必如此較真呢?還請高抬貴手,不要和我們這些小民一般見識。”
不曾想,那主廚卻毫不示弱,抱臂于胸:“一言為定!但我還有一個條件,你若輸了,必須向我道歉,我也不刁難你,口頭道歉就行。”
胡管事一聽這話,嚇了一跳:“喂,你怎么能這樣和貴客說話?你怎么敢這樣和貴客說話?”
凌軒卻故作瀟灑地說道:“無妨,我答應你,還是那句話,你要是輸了,就快點給我麻利點出去。”
主廚咬牙切齒地瞪了凌軒一眼,隨即轉(zhuǎn)身吩咐手下清空灶臺,顯然是打算當場驗證凌軒的本事。
胡管事站在一旁,額頭冒汗,左右為難。
凌軒搖著折扇,目光掃過后廚每一個角落。
在前堂時他仔細觀察過,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在進入后廚的第一時間他也快速掃視,卻始終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看來要想找到蛛絲馬跡,必須在這里多待些時日才行。
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把這個主廚擠下去,自己取而代之。
想到這里,凌軒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愧疚。
這位主廚分明是遭了無妄之災,但欽天監(jiān)的任務迫在眉睫,他別無選擇。
只能在事后,無論勝負都多給些銀兩,希望對方能在別處謀份好差事。
“既然要比試,總要有個章程,”主廚陰沉著臉開口,“不能擾了前堂其他食客,不如這樣,我們先后做同一道菜。”
“好,”凌軒無所謂道,“你想做什么菜?”
“你既然對清蒸鰣魚百般挑剔,那我們就比清蒸鰣魚,我先來,公子看仔細了。”
主廚說著已經(jīng)挽起袖子,從水缸中撈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鰣魚。
那魚在案板上撲騰,鱗片在燈光下泛著銀光。
主廚拿起一把菜刀,只見他手起刀落,魚鰓,內(nèi)臟在眨眼間就被清理干凈。
凌軒搓了搓下巴,看來此人也是以刀工為長,只可惜他對上的是自己。
“蒸魚講究‘三提三放’,”主廚一邊操作一邊說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炫耀,“第一提是提鮮,要用姜片和蔥段墊底,第二……”
凌軒有一茬沒一茬的聽著,他講的這些,就是常規(guī)步驟,沒有出彩之處。
不一會兒,那主廚便已經(jīng)制備好了調(diào)料。
只見他將處理好的魚放在鋪滿香料的蒸盤上,放入蒸鍋,白霧繚繞中,主廚在一旁掐著時間。
凌軒面上冷眼旁觀,心里卻不得不承認這人的手藝確實精湛。
但越是如此,他越要表現(xiàn)得挑剔,狠狠打擊對方的自信,常言道,攻心為上。
“火候過了。”
正當所有人都安靜等待時,凌軒突然出聲。
主廚正用圍裙擦手,聞言眉頭一皺:“這才剛上鍋!”
“你們灶的火力大,蒸汽太猛,魚肉會老,”凌軒慢條斯理地搖著折扇,“你若不信我,大可以繼續(xù)如此。”
主廚冷哼一聲,卻還是依言抽了把柴火出來,顯然是對自己的判斷產(chǎn)生了動搖。
又過了約莫半刻鐘,凌軒再次開口:“火候欠了。”
“大也是你,小也是你!你到底懂不懂蒸魚?”主廚終于忍不住爆發(fā)。
凌軒不慌不忙地搖著折扇:“說你不會做菜,你還不信,蒸魚講究一氣呵成,你方才撤火太過,蒸汽回落后魚肉會發(fā)柴,假若現(xiàn)在蒸汽不足,魚腥味就全鎖在肉里了。”
主廚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咬著牙把柴火加了回去。
周圍的幫廚們面面相覷,有人悄悄搖頭,有人暗自點頭。
經(jīng)過艱難的一刻鐘,主廚終于掀開鍋蓋。
他淋上豉油,撒上蔥絲,最后將幾片咸火腿精心鋪在魚腹上。
“請公子品鑒。”主廚將魚盤重重放在凌軒面前。
“不必了,”凌軒拿起筷子,輕輕撥開魚腹處的火腿,“這菜做的太次,不合我口味,不信你可以找其他人品鑒一番。”
凌軒此言非虛,反復撤火,這魚肉已經(jīng)發(fā)柴。
“可惜了這條好魚,火候不均,滋味盡失。”凌軒搖頭嘆息,隨手挖下一塊魚肉,那肉分明干澀。
主廚顫抖著嘴唇想要辯解,卻被凌軒抬手制止。
“現(xiàn)在,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