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離這里并不算遠，在一位巡夜使的帶領下，凌軒出門左拐走了一截后便到了。
他明顯感覺到這是一段上坡路，相比其他地方，這個房間的位置應該是離地面最近的，因此被用作廚房也合情合理。
畢竟，煙氣總不能一直憋在地下，排不出去的話，整個玄察司怕是要先變成熏肉作坊了。
但即便如此，當那巡夜使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咔嚓”一聲打開厚重的木門時，一股混合著油煙和霉味的氣息還是撲面而來。
熏的凌軒下意識的后退一步。
等到稍微適應了后，凌軒才敢邁步進去，細細打量里面的陳設。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真正目睹時，眼前的景象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抹了把下巴。
這廚房簡直像是個雜貨鋪與廢品站的結合體！
兩口灶臺占據了房間中央，上面一口大鐵鍋銹跡斑斑，里面隱約能看到一些糊糊狀的不明物質，想必上一頓就是用這口鍋煮的；地上還有幾個銅鍋倒是光亮如新，凌軒不用猜也知道，只怕是從未用過。
灶臺上是一個簡易的煙囪裝置，由磚塊和瓦片拼接而成，直通向上方的一個洞口，凌軒隱隱看到，那個洞口并不直接通向地面，想必是有多個煙道散煙。
這個廚房里，最具有技術含量的應該就是這個“排煙系統”了，充分的保證了這個據點的隱蔽性，其他的東西，凌軒真的不知如何評價。
查看完陳設后，凌軒又踱步到四周的架子前。
上面不出意外的是一些極其耐儲存的食物，腌制得干硬的臘肉、風干的魚干、成捆的干辣椒和大蒜辮子。
凌軒瞥見角落還有一些裝滿鹽漬蔬菜的大壇子，蓋子沒蓋嚴實，散發出一股酸味。
再之后就是一袋袋糙米和豆類，袋子上爬著幾只悠閑的甲蟲，對人類的到來它們毫不在意。
“這就是，你們的廚房？”
凌軒來到灶臺旁的一張長桌上，上面擺滿了各種刀具，凌軒抽出一把菜刀，見其居然生了銹，試了一下，又很鋒利，分明是由于需要使用而不得不磨了刀刃。
帶路的巡夜使見凌軒看了過來，只是聳了聳肩。
凌軒倒也習慣了，這些人天天蹲在這個地方，不愛說話也正常。
他沒有再說什么，屏退了那位巡夜使，默默地開始整理灶臺上的廚具。
要想讓這些常年吃糊糊的人滿意其實很容易，但自己必須先克服眼前的混亂局面。
凌軒將最后一塊抹布擰干掛好，環顧四周。
經過半天的清理，廚房總算有了點模樣。
灶臺表面的油垢被刮凈，鐵鍋重新開鍋養出了油光，那些發霉的食材也被挑揀出來單獨堆放。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目光落在那些食材上，臘肉雖然干硬但品質不錯，干香菇現在泡發應該還來得及，先前沒注意角落里居然還藏著一罐豬油……
“嗯，做煲仔飯？”
凌軒在腦海里推演了無數種食譜后，喃喃自語。
這好像是眼下最合適的選擇，這里灶臺數量有限，做煲仔飯食材簡單，可以一鍋成菜，保證了菜品供應的及時，其實最重要的是這些陳年干貨怕是也做不出其他花樣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凌軒正準備去扛一捆柴火回來，這道菜尤其廢火。
正當他準備出門時，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
白玄霄恰巧從門口路過，他本來已經走過，卻又去而復返，抱臂靠在門框上。
“還沒好？”白玄霄皺眉，“我以為酒樓大廚動作都很快來著。”
“大人，美食如同修行，急不得，”凌軒頭單手叉腰而立，“若您實在等不及，不妨來搭把手？”
這話本是玩笑，誰知白玄霄竟真的挽起袖子走了過來。
凌軒一愣，還以為這白玄霄又和自己較真，正想著寬慰的借口，卻聽他說道：“你要我什么？”
環顧四周，凌軒指向墻角一袋糙米試探性的說道：“我要去再搬點柴火來，勞煩大人先幫我把米淘了，三遍即可。”
語罷，凌軒便出了門去。
他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在他的印象里，這些所謂的大人物一天天都是很忙的，他們到底在忙些什么呢？凌軒也不知道。
可是當凌軒抱著一捆柴火回來時，卻正看到讓人不可思議的場景。
堂堂欽天監掌燈人，竟蹲在木盆前認真搓洗米粒。
凌軒偷瞄了幾眼，發現白玄霄的手法意外地嫻熟。
不過凌軒對他人的過往沒有什么興趣，并沒有多說什么，轉而將泡發的香菇切絲。
兩人沉默地忙碌著，很快香菇絲便整齊碼在案板上，余光瞥見白玄霄正用指尖輕輕撥弄米粒，似乎在檢查淘洗得是否干凈。
這場景莫名讓凌軒想起醉仙樓里那些挑剔的食客，只不過眼前這位“食客”手里握著的不是筷子，而是能斬妖除魔的利劍。
“這米，”白玄霄突然開口，指尖拈起一粒，“存放多久了？”
凌軒湊近看了看：“看色澤和氣味，至少半年往上，不過糙米耐儲存，待會兒多加點料，不會影響飯菜的滋味。”
“好，”白玄霄甩掉手上的水珠，“我只是想起以前我駐守時，吃過存放三年的陳米，煮出來的飯都帶著霉味。”
凌軒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處理臘肉。
“西南角那壇豆瓣醬已經結塊了，就不要用了。”
突然又聽到白玄霄對自己的盯著，凌軒還是忍不住道：“大人對廚房很熟悉？”
白玄霄正在蓋上豆瓣壇的蓋子，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我父親生前是軍廚，后來營地被妖獸圍攻，他不幸死于妖物之手，如果他還活著，我現在應該也是哪個酒樓的伙計才是。”
白玄霄嘆息一聲，扔下抹布就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道：“行了，已經耽誤夠久了。你盡快準備好飯菜，等我處理完回來，我要看到所有人都吃上熱食。”
凌軒拱手行禮：“不負白大人所托。”